我还算脑子聪明,于是我基本上确定了几点,此人绝不是贼,贼只谋财,不会害命,更加不会让人看到自己。而此人也不会害命,而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否则大可不必还专门把我弄醒,而我脑子里察觉到最可怕的一点则是,尽管还没有证明,但我觉得九成九,都跟我卷入的这起凶杀案有关。
这就应了我先前的那个卦象,看样子遇到危险的果真不止杨警官,还有我,搞不好我还是先遇到的那个。
只听那家伙哑着嗓子低沉地对我说,小娃娃,有些事不该你多嘴,你就不要说话,有些人你惹不起,就不要乱惹。我脖子被掐住,于是无法开口,听他这么说,我只能慌乱地点头。
可是此人并没有松手的意思,而是接着冷冷地丢下一句,人要识时务,今天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警告你,如果你再接着与我作对,我负责任的告诉你,你一定会死的。
我发不出声音,喉咙里难受得要命,明明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冷静,却还是在耳膜中听到了自己加速狂跳的心脏声音。
我心里非常害怕,这种害怕有别于先前看到的两具诡异的尸体,因为那种害怕只是视觉上的惊吓和心里的恐惧,而此刻,我却前所未有地察觉到我距离死亡、距离那两个尸体竟然如此之近,鼻子微微一酸,差一点就要哭出来。
也许是我的样子太没出息,那个家伙透过那面具的眼睛看着我,却忽然冷笑了一声,然后轻轻松开了掐住我脖子的手,但是手却依旧停留在我的脖子上,他笑着说道,既然你害怕,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和你无冤无仇,我不来伤害你,你也别来挡我的道儿。人为财死,你得明白。
当我正想要再点头,好让他察觉到我的屈服,从而放了我的时候,他却抬起另外一只手来,速度非常之快,我只看到他的手上握着一个有点反光,且是圆形的东西,就好像是一个棒球棍的座子一般,然后朝着我挥手,接着我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而当我再度醒来,天已经蒙蒙亮,算了算时间,我大概昏迷了一个多小时,而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昏脑涨,先前发生的一幕却无比清楚地记在了我的脑子里。
我的房间里和我起初昏倒的时候没有改版,区别只在于那个黑袍子的男人已经离开,不但离开了,他还贴心地把水杯放到了床头柜,也就是我一贯放水杯的位置,而且还替我关上了灯。
我虽然晕乎乎的,但是心里的害怕和恐惧此刻却有增无减,很显然我受到了生命的威胁,这个威胁是让我感到无比害怕的,天刚刚开始亮,我能够听到窗外马路上清洁工扫地的声音,除此之外,一切都安安静静,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抱着膝盖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一刻,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如此弱小。
第11章 求助
我在自己的床上呆坐到天完全亮起来,期间我思考了许多事。而母亲来敲门叫我起床,听她的口吻,似乎和之前的日子并无变化,换句话说,她果真就好像昨晚的那个黑袍子男说的那样,昨晚他不晓得用了什么方法,让我父母进入沉睡,无法查知我的动静。于是我隔着门告诉我妈说我起来了,很快就出来。
早饭期间,我问我父母昨晚有没有听见什么怪声,他们说并没有,然后问我为什么会这么问,我赶紧找了个借口搪了过去,心里却翻来覆去不是滋味。母亲却问我为什么头上有一块淤青,我骗她说是我睡迷糊了从床上摔了下来,丝毫不敢让母亲察觉到我的异样。
当天整整一个上午,我几乎都没有离开过我的房间,我告诉家里人说我有些不舒服,想要休息一下,而实际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在反复思考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受到如此切身实际的威胁,这种威胁却不仅仅来自于我个人,还包括我的家人,这让我非常恐惧,那个黑袍子男人既然能够毫无声息地靠近我,如果我继续开罪他的话,想要我的小命,只怕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转念一想,这样的威胁之所以存在,那正是因为这个家伙还没有被抓获,倘若那位杨警官再给力一点,说不定此刻已经将这家伙绳之以法,这样的威胁自然也就不存在了。那么如此看来,如今摆在我面前的,无非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从此装了孙子,不再多事,这样一来或许能够换来暂时的安全,但是也一样会让我晚上不敢入睡,而且只要杨警官一天没能抓住这家伙,我就难以保证自己和家人是安全的。
而另外一条路,则是我尽可能地去协助帮助杨警官,给他更多的消息跟线索,好帮助他尽快侦破案件,同时我也可以跟他坦言我昨晚上遇到的事情,这已经危及到我的生命安全,我本来是无辜路人,就是因为帮助了杨警官才会遇到这样的威胁,所以于情于理,杨警官都应该对我家进行一个保护才对。这个罪犯如此张狂,说明他丝毫不把警方放在眼里,那么如果有人在保护我们家,起码对方想要进来,想必也是非常困难的。
在心里反复把这两个选择翻来覆去地想,最后我还是决定跟杨警官先说一下这件事。可是也许此刻我出门的话,就会被那个凶手盯梢,毕竟昨天晚上才刚刚警告过我。于是我决定还是要打电话告诉对方,即便我相信这个犯罪分子手段高超,但是监听电话这种事,他想必还是没有那个能耐。
思索清楚后,我走到了楼下,跟平日里和我关系较好的一个盲人师傅说,我的电话坏了,你能不能把你的电话借给我,我打个电话。这位师傅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电话摸出来递给了我。由于我和他们共事了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所以我知道盲人师傅们的眼睛都几乎半盲或者全盲,那种高科技的智能手机对于他们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他们使用的移动电话,大多都是那种声音特别大的老人机,就连按个电话号码,也会大声报数的那种,这是为了防止他们看不见的情况下按错。
于是我带着电话回到了楼上,关上我的房门,然后钻到被子里,将自己厚厚地盖了起来,这样或许才不会让楼下的盲人师傅听见那极其刺耳的“妖妖灵”。而之所以要打110,则是因为昨天我去警察局的时候,曾打定了主意不再插手这件事,所以我依旧没有记录杨警官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之后,一个女性接线员问我是否需要报警,我说我想要找某区分局刑事调查科的科长杨洪军。接线员告诉我说他们这里只接受报案处理,如果要找人还需要打分局的电话。于是我压低了嗓门告诉这个接线员说,我是杨警官的线人,我现在情况很危险,没有时间去查电话,请你帮我转接,或者通知杨警官尽快给我回复电话。
这些套路,都是我从那些香港警匪片里学来的,也算是学以致用吧,至少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对方接线员楞了片刻说,好的请问您怎么称呼?我说我们这行都不敢用真名,你告诉杨洪军,我叫做凯子。
凯子是我的外号,尽管听上去不那么厉害,但好在比较容易上口。我说不敢用真名,一样是从电影里学来的,因为电影里的那些当线人的小混混,基本上都有外号,所以我说什么也得有才行。
在挂上电话之前,我特别跟这位接线员小姐强调道,我现在情况非常危急,请你一定要立刻帮我通知。随后的大约十分钟时间里,我一直待在床上,手里抓着电话,焦急地等待着。十分钟之后,电话终于响起,接通电话之后我确认对方就是杨警官,于是我尽可能简短扼要地告诉了他昨天晚上我家里遇到的情况,虽然看不到脸,但是从杨警官的的反应来看,他对于这一切依然非常错愕,而这恰恰也印证了我先前给他的小六壬两个凶卦的结果。
等我说完,迫切的想要听听他的意见,此刻的我并不是他的什么线人,而是一个无能为力却要寻求帮助的弱者。杨警官告诉我说,你别着急,告诉你爸妈,今天哪里也不要去,我现在立刻就派一组人过来保护你们。我对杨警官说,你这样大张旗鼓地来,会不会让盯梢的犯罪分子产生怀疑,要是横起来,对方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我的语气有些焦急,或许是因为我终于找到了杨警官――一个可能现在的情况下唯一能够帮助到我的人,我本是他的救命稻草,而此刻他却变成了我的。杨警官宽慰我说,你放心,我们的警察同志都是训练有素的人,没有经验的人是不可能进入刑侦科的。他们会在大约半个小时后赶到,你做好准备就行。
我慌张地问道,准备?什么准备?杨警官却稍显沉默,迟疑了几秒之后,他对我说道,一切你都听从我们的警察同志吩咐安排就行。
说完他挂上了电话,先前那几秒钟的迟疑,却让我感到非常不安。虽然得知自己及家人将要被保护,而我心脏依旧忍不住砰砰乱跳,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始终无从说起。
看了看时间,虽然已经临近中午,但是大家都还没有吃饭。我们店一般上午都比较闲,几乎没有什么客人,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下午临近傍晚,到深夜的时间段,会非常忙碌,毕竟不会有人一大早就累得够呛而来我们这里舒筋活骨。想到等一下警察就会赶到,此刻有些话只怕是也藏不住了。于是我离开房间走下了楼,将电话还给了那位盲人师傅,然后把我父母拉到了一边,打算跟他们坦诚昨晚整个经过。
母亲听后非常焦急,也感到害怕,这让我很内疚。因为母亲这些年含辛茹苦,为这个家庭付出了太多。父亲也是愁眉苦脸,但是都说眼盲的人心是清澈的,而事实上昨天去警察局通风报信,也正是父亲的授意之下才这么做的。父亲默默地抽着烟,一言不发。在我说完昨晚发生的一切之后,母亲已经吓得在一边坐着神色不宁,父亲却在许久之后,问了我一句:
“昨天晚上那个袭击你的人,你看清楚他的模样了吗?”
我没有料到父亲会这么问,微微有些吃惊。于是我告诉他我没有看到,此人全身都罩在黑色袍子之下,脸上也戴了面具,手上也戴了手套,就是不希望别人发现他的任何一点信息。父亲又问我,那你们之间的对话当中,可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循?
我仔细想了想,然后说这人说话的口音似乎并不是我们本地的,而有些像临近省份或者区县的口音…说到这儿的时候,我突然回想起那个黑袍子男人昨晚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别费劲挣扎,我的爹娘都醒不过来。
爹娘?在如今的这个社会下,这样的称谓恐怕并不常用。此人的口音并非本地人,而能够用爹娘称呼父母的,要么就是岁数比较大,要么就是出身在非常闭塞的乡下。而对方的声音是非常低沉的那种,这当中自然有面具遮蔽所引起的原因,但即便是没有面具,也能够区分出这人的音调似乎比一般人要低了不少。
我把我的这些信息告诉了父亲,父亲又问我对方的体型大概是多高,脚码大概有多大。我其实并不明白父亲此刻问我这些有何用意,但是既然他问了,我就努力回想道,身高大约在175公分左右,脚码多大我实在不知,但是如果待会我们上去地板上找找脚印,也许会有答案。
父亲皱眉点头,然后对我勾了勾手指说道,孩子,把你的左手给我。我望了母亲一眼后就把手伸给父亲,父亲用食指和拇指在我手指和手掌之间的那个大关节处摸着捏着,最后把手指停留在我小拇指的指根处,捏着不放,就好像那些中医把脉一般,似乎在感觉着什么。
我不敢吭声,却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第12章 名字
沉默片刻之后,父亲松开了我的手,然后叹气一口对我说,你的左手尾指关节处轻按之下能够感觉到明显的热气,还有些微脉搏之状。但其跳动规律混乱,说明你此刻心神不宁,且是真的大敌当前。
父亲说完这句话,我的心立马就悬了起来。父亲的摸骨术虽然我学了不少,但是并没有像父亲这样长年累月地积累练习,所以手艺虽然是有,但是深浅却不值一提。父亲的这种摸骨,我却并没有见过,而这些年以来,他也不曾在我面前展示过这一招。只是当下的情况似乎不适合刨根问底,于是我也就默默收起我的好奇心,不去发问。
父亲接着说,你的指关节处从掌心方向传处来的热气,所谓冷热阴阳,热气是阳气的一种展现,你阳气旺盛,但此刻却在不断外泄,人体是一个平衡的阴阳,阳气少了,阴气自然也就上升。这并不是说你的身体有什么问题,而是你的情绪。你的状态被你此刻的心境所左右,你越是害怕,这种害怕就越是挥之不去,反而给了那些让你害怕的原因一个可乘之机。
父亲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但是我还是有些不明之处,尤其是我并不懂此刻父亲跟我说这些阴阳之说是何用意。父亲接着说道,阳气外泄相应的阴气增加,原本就凶险的地方,会更因此增加一些可变之数。尾指指骨指机巧、应变之策,而你此刻心神不宁,有些事情做不得准,我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父亲顿了顿问我说,孩子,你告诉我一个名字,任何人的,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两个字或者三个字,是真实存在的人或者你压根就杜撰了一个名字,想到的第一个名字告诉我。他这么问我,我就知道,父亲是要在先前给我摸尾指骨的基础上,再用小六壬确认一次了。小六壬也是父亲的一大本事,小时候常常在电视里看到那些街边摆摊的神棍,其中大多数都是瞎子或者装成瞎子的样子,而他们掐指一算,就能够断天机。
当然那些影视剧里描绘的此类形象,大多带着强烈的讽刺和戏谑,但事实上那“掐指一算”,却正是小六壬和奇门八卦的一种算法,看上去虽然高深莫测,但实际上只是运用了一种古法来加以计算,这个计算的结果则是概率,在计算的过程中,否定了一些明显不可能的现象罢了。只是由于懂得的人并不在多数,于是长久以来,这种古人传下的数术之法,却一直被当做封建迷信在对待。
于是我也随着性子,告诉了父亲一个三个字的名字。这三个字毫无规律,甚至也许不存在这样的姓氏,因为父亲所测算的主体是我,就如同有人走在一条巷子里,到了尽头处发现几条岔路口,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条路才是正确的,但此刻却必须要选择一条路来走。而我脱口而出随心想出的一个名字,其实就是在做这样的决定,这当中存在一个很宿命的几率问题,却不知为何,这种宿命几千年的流传之间,准确率却惊人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