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重檐又道:“可你别忘了,在盛钦眼中,当下朝中一切的动dàng不安都与大殿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他可以不杀陵徵,但这不代表他不会用陵徵去警告旁人,想来你是不知,就是前些日子,他特意让人将那死士的尸体丢在了这院中恫吓他人,令你皇兄自责得夜不能寐。”
“竟有此事?”陵玉又是一愣。
“并非是我想要打击你,你所在的地方,是盛钦的地盘,他想给你看到什么,你自然就会看到什么,你若全都信了,岂不就是自欺欺人。”他说着又顿了顿,看向屋里陵徵寝居的方向,道:“你需知,即便是退一万步来说,旁人就算真的不想害大殿下,可是以大殿下的身体来看,怕也不能再折腾几次了,若是回回都要拿他做警示,他怕活过今晚都难。”
余下的话他不再去说,但陵玉自己也都能够领会了。
陵玉听他说完,这才缓缓往外走去,整个人愈发心神不宁。
等她出了宫门,却见盛钦正立在马车旁等着她。
“你怎么也来了?”陵玉问他。
盛钦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陵玉笑得极为勉强,“他是我皇兄,难不成也会害我不成?”
盛钦的目光掠过她的面容,只转身对她道:“上车吧。”
途中二人皆是沉默,陵玉便忽然开口对他道:“大夫说皇兄他不是生病,他是中毒。”
盛钦道:“你怀疑是我吗?”
陵玉摇头,“好端端这个时候你要他的命做什么,只是……”
她抬起头来看他,目光里的不信任竟是那样的明显。
“只是什么?”盛钦依旧注视着她。
“没什么……”陵玉眼中积了些水雾,有些难过地侧过脸去,她装作看窗外风景的样子,对盛钦道:“二哥,往后你一定、一定不要伤害我的亲人。”
盛钦看着她的模样,脸色愈发冷峻。
待陵玉回去盛府后便让沁珠替自己留意打探着宫内消息,但沁珠回回都避而不答,又不敢骗她,因而她每每问起,沁珠都是一脸难色。
“他们都说大皇子的身子一日比一日都差了,他们还说,大皇子要不行了……”沁珠说道。
陵玉每一回听到亦是极为忍耐,只是这次听到最后一句却气得将手里的杯子都砸了出去。
“我现在就要进宫去见皇兄。”她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去,沁珠忙跟了上去。
等陵玉再度入宫见到陵徵时,却发现陵徵原本苍白的脸上仿佛都浮现出了一层青黄色,那种感觉就好似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彻底地失去了生人的气息和颜色。
陵玉见着这场景眼眶就先红了。
“皇兄……”她伏在床边连续唤了他数声,他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陵玉,是你吗?”陵徵眼睛半睁,似乎都看不清东西了。
“皇兄,是我。”陵玉哽咽道。
“陵玉,你去替我将盛钦叫过来。”陵徵说道。
“皇兄,这个时候见他做什么……”陵玉迟疑道。
“陵玉,听我的话,我没有多少力气了。”陵徵闭上眼睛道。
陵玉接过一旁宫人递来的帕子,将面上泪痕拭去,这才对那宫人道:“他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宫里陪着圣上,你替我跑一趟吧。”
那宫人亦是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片刻,盛钦便从外头进来。
陵玉抬起头看他,连带陵徵都在吃力地睁眼看他。
“二哥,那人是谁?”等对方走近门来,陵玉才发现他身后还带来一个中年男子。
盛钦道:“这是我从宫外特意寻的一个大夫,他同寻常人不同……”
“可是宫里的太医和大夫都说我皇兄不大好了。”陵玉语气略微哽咽。
盛钦将她扶起,道:“莫要担心,但凡有一线生机,都不该轻易放弃。”
陵玉正要回他的话,却见那大夫拿出一只细长的刀来,捉住了陵徵的手腕,便想对着他手腕处割下,她忙上前去阻止,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需放他身上一碗血下来分辨。”那人说道。
“滚……”陵徵吃力地将他推开,“陵玉,不要让任何人碰我。”
“皇兄……”陵玉忙安抚陵徵不要乱动,扭头又对那大夫冷声道:“以我皇兄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别说放一碗血了,就是一割个口子恐怕都是在要他的命,你若是没有别的本领,就请回吧。”
那大夫顿时面露尴尬的神情,退到了一旁。
“陵玉。”盛钦在她背后唤了一声,陵玉却头也不回道:“二哥,我皇兄若是要想医病,自然能找到人来给他看,但他这次是想要见你,并非是向你求救。”
不等盛钦开口,陵徵便对陵玉道:“你带旁的人都出去吧,我只对他说两句话就好。”
陵玉又迟疑起来,“皇兄,这样我如何放心?”
“陵玉,我没有多少力气了,你就听我一回吧。”陵徵对她说道。
陵玉一再犹豫,这才离开了床榻边,将屋子里的人都带了出去。
这时陵徵的目光便落在了盛钦的身上。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知道很多事情,也知道你为何会有今日,所以我并不恨你。”陵徵低声说道,“因而只要你肯于此打住,往后你仍旧做你的权臣辅佐幼帝,我便愿意安心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