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徵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恹恹、心事重重的模样,便道:“无妨,你先回去休息罢。”
陵玉点了点头,这便出了堂屋门。
“你同她说什么了?”陵徵在陵玉走后问苏重檐道。
苏重檐摇了摇头,“她此刻尚且青涩,凡事在最初经历到的时候总归会钻牛角尖,等她想明白了就好。”
陵徵想了想,对陵玉此刻的心境似也了悟。
“也是,她终究是要从一个少年蜕变成人,只是我虽帮不了她,却也能做她的后盾。”
苏重檐道:“您与令弟的感情真好。”
陵徵微微一笑,未答这话。
“该说一说正事了。”
苏重檐放下手边的粉胎碧釉的瓷杯,抬眸同陵徵四目相交,二人面上皆有深意。
一连几日的风平浪静令许多人都忍不住放松了警惕,让他们认为在这个朝上来了一个盛钦以后就再无人能掀起波澜。
却不料几日后,叶子知的家中发生了一件丑闻兼惨案。
叶子知的妻子在一个所有人清梦未醒的早上选择了以一根麻绳在叶家大门口上吊自尽。
讽刺的是,整个叶家无一人发觉,第一个看到这一幕的人竟是一个路过贩菜的老翁,吓得险些一口气没提得上来。
短短一日,即便是后来叶家的人将尸体抬了下来,却也掩不住叶子知妻子死时的惨状,让民众哗然不已,更是生出了无数长着翅膀的谣言,令叶子知在短短一瞬陷入了声名狼藉的境地。
叶子知这边的反应却是极快,在刑部的人来提问他之前,他便先一步从后门离开了叶家,去宫里头求见圣上。
圣上听闻险些当场便要将他推出去斩了脑袋。
“陛下不如先听听那叶大人是怎么说的?”李德从旁劝道,这才令对方稍稍平缓了几分。
“让他进来。”圣上冷着脸道,随即便见那叶子知穿着一身整齐的朝服走了进来。
“微臣拜见陛下。”叶子知跪拜行礼。
圣上冷眼看他,“叶子知,你逼死糟糠之妻,竟还有脸来见朕?”
叶子知深知君威难测,吓得整个人都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道:“陛下明鉴,微臣并非逼死糟糠,而是……而是……”
圣上见他那怂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忍了又忍终究是没能忍住,拿起桌上的奏折便对着他的脑袋砸了过去。
叶子知脑袋抵着地面,却是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头抬起来回话,本朝臣子还没有哪个像你这样把脑袋埋在地上说话。”圣上拍着桌子说道。
叶子知被他这么一斥责,这才慢悠悠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涕泪满面的脸来,反倒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滞,一时间未反应过来。
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因为被圣上训斥了几句就……哭了?
李德作为一个对凡事都见怪不怪的总管太监都忍不住恶寒了一下,瞧着圣上嫌弃的脸色,连忙清了清嗓子,道:“叶大人,还不快些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叶子知闻言,抹了抹脸上的涕泪便抬手卷起了袖口,露出了手臂上一大片疤痕。
“圣上明鉴,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何况微臣高堂尚在,自不敢不珍惜自己的发肤,即便如此微臣便曾为了王氏以身挡了泼来的开水,这才护得她没有容颜被毁,微臣若是存心抛弃,对她半点感情也无,当初如何会为她挡那滚烫开水?”
他顿了顿又道:“王氏之所以会选择这种方式,虽不是我所逼,却也是因我之故。”
圣上眉头微皱,对叶子知道:“你还不速速说出实情?”
叶子知吞了口口水道:“微臣妻子王氏并非是糟糠之妻,而是微臣家乡漓州梅镇大户人家的小姐,她身份贵为千金,即便是样貌也是秀美,如何也是不能同糟糠二字联系到一起的。”
他这般形容反倒令圣上生出了几分疑惑。
在世人眼中糟糠无非就是又穷又丑的老妻,因丈夫升了仕途,这才嫌贫爱富,嫌丑爱美起来,若真如叶子知所形容的这般,确实不能称之为糟糠。
“那你夫人王氏到底因何而死?”圣上狐疑道。
叶子知道:“是……是因妒而死。”
“微臣自从考取功名以后,便宛如鲤跃龙门,在乡里乡亲面前也是为王氏挣得了面子,令她生活无忧 。
只是她不知从何时便变得虚荣了起来,不仅成日里与微臣索要衣服首饰,最近一段时日还变本加厉,指责微臣愚昧无能,只能做个小小文官,不能、不能升官发财,为她挣得诰命。
微臣对她惭愧,但凡有余钱便买了衣服和首饰给她,还大不孝气得母亲险些心病发作,没曾想王氏仍旧不满足,整日里责骂微臣窝囊……”
“世上竟真有如此贪婪不知足的女子?”圣上越听,眉头便皱得越紧。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微臣家中查证,王氏屋中的衣裳和首饰都仍有保留。”叶子知见圣上听了进去,便又道:“后来王氏有因为久无子嗣,家母生出了要为微臣纳妾的想法,这才刺激了王氏生出妒意,一时糊涂便寻了短见。”
圣上听罢,只阴晴不定的看他许久。
片刻便有一个小太监进来悄悄在圣上耳边说了几句话,圣上眉头这才纾解几分。
“叶子知,想来你说的都不是假话。”
叶子知听了这话,整个人顿时忍不住大松了口气,只是他这口气未松到了底便又听圣上开口。
“如此说来此事主要责任确实不在于你,只是为官者,若非你不管教内妻,一味纵容,如何能令后宅安宁?你初登仕途便让家中发生这样的丑闻,朕对你的能力实在是有待商榷。”
叶子知连忙又是叩拜,“陛下所言甚是,微臣甘愿令罚。”
圣上道:“既然你家中有丧事,朝中事宜你便暂时不便插手参与,朕予你假期,待你家事处置好了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