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点头:“只怕师傅不让呢。”
林恕嘻嘻笑:“公主殿下叫师傅去办事了,晚上才能回来……”
林雨桐这才笑了:“吃了饭,一起去。”
林谅不赞成的看两人:“如果公主问起来,如何交代?”
“要打板子,可得等我们逛完了再说。”林恕笑着,把鸦青色斗篷给林雨桐披上。
来了有一个月了,才第一次踏出帐篷。
放眼往出,帐篷一片连着一片,绵延到远方。正中间这一片,该是王账。
她的帐篷跟周围那些奴隶住的帐篷,从外观上看,是没多少不同的。各处是浑身散发着膻腥味的彪悍的汉子,低着头缩着走的,多半是奴隶。
她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林恕十分熟悉的帮着带路,空旷的场地上,停着一排一排马车的,就是集市。
两边的帐篷一个挨着一个。有食肆,有酒馆,打铁的、卖艺的,人来人往,倒也热闹。
林雨桐没过去挤,只在一边瞅着那些人交易。
看来这个石老板是个特别会做生意的人。他的布都是裁好的,一件袍子一块布。药都是按照药方抓好的,哪种是治疗感冒的,哪种是治疗咳嗽的。两国的度量标准是不一样了,而大部分的人又是不会计算,更不会换算的。所以,这种办法把交易变得简便了起来。大家还会觉得公平,不怕被欺骗。贵不贵的,都是卖家定价。只要价格统一,没有买的比任何人贵,这在大部分看来,就是公平的。
林恕朝另一边指:“这边是贱民交易的地方,好东西都在另一边。”
林雨桐并不想过去,那里是锦衣玉袍,衣着光鲜。都是北康的贵族。她这个身份,平白叫人奚落。她有事要办,没工夫跟别人磨牙。
因此只道:“今儿算了,有些累了,找个地方坐坐吧。”
她貌似随意的指了指,“就坐哪儿吧。”
林恕的脸一下子通红起来,“殿下……那里……”
林雨桐却抬脚就走。
这是一排特别整齐的帐篷,门口放着桌椅,每张桌子上都坐着几个汉子,碗里端着的都是烈酒。
而斟酒的酒娘,却都穿的绸缎的衣裳。
看的出来,她们都是汉家女,是靖国的百姓。
林雨桐坐过去,那酒娘就顿了一下,为难的看了一眼倚在帐篷边穿着大红色织锦蝶恋花的女子。
那女子嘲讽的笑了一下,盈盈的走过来,“原来是殿下来了,贵客贵客!”
林雨桐将斗篷紧了紧:“不能庇护自己的子民,受谩骂与嘲讽,本就是该得的。”她指了指边上的凳子,“坐吧。说说话。”
这女子轻笑一声,不以为意:“那就多谢殿下了。”她施施然坐下,风情万种。
“你们这……酒坊,老板是石万斗。”林雨桐几乎是肯定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女子面色一下子就变了:“殿下何意?”
林雨桐看她:“要在这里说吗?”
这女子给边上站着的一个小姑娘使了眼色,才重新扬起笑脸:“哟!这外面怪冷的。殿下里面请。只要殿下不嫌弃咱们腌臜。”
她是故意的,将林雨桐带进了一间帐篷。
帐篷里男女纠缠在一起,看见有人进来也不以为意,反而得意的哈哈大笑。
林雨桐面无异色的坐在一边的榻上,等那个男人离开了,床上的女人不见羞涩的穿好衣服跟着出去,她示意林恕出去:“守好门,别叫人打搅……”
“小女子媚娘请殿下指教。”收起媚色,眼里倒是多了几分厉色。
“呵!”林雨桐就笑:“商队在路上一走半年,这些伙计见了众位姑娘却客气有加。甚至见蛮子带着姑娘们进帐篷,还会露出几分憎恨之色。”
媚娘轻笑一声:“殿下倒是火眼金睛。只是不知看着自己的子民沦落到如此境地,作何感想?”
林雨桐看着媚娘那双满是怒火的眼睛,突然间,她一句话也问不出来了。
她急切的想找四爷,但是对这些人而言,她是太孙殿下。
哪怕到了如今,她们也认为,她们是她的子民。
林雨桐站起来,抬步就走,到了帐篷门,就顿住了脚步,扭头道:“叫石万斗带你们回去吧。你们干的这些,太危险了。”
她们拿身子换的,并不是银子,而是消息。
能被请进帐篷的,无一不是那些贵人身边牵马坠蹬的。一句两句无心的话被他们听见了,拿来换一个春宵一刻。
但谁是笨蛋呢?
迟早会被看明白的。
媚娘愣了一下:“回去?殿下说的好不轻巧?我本事凉州的良家女子,丈夫温良,孩儿乖巧。可是一朝醒来,天翻地覆,蛮子烧杀抢掠无所不干,我的夫君为了我和孩子,被人杀了,我的孩子看见父亲惨死,受惊发烧,无处医治,死了!我被掳劫到北康,原想一死了之。可是我不甘!我不甘!我……”
“住嘴!”外面传来一声呵斥,紧跟着,帘子被掀开。
一个身材修长留着两撇短须的男子走了进来,对着林雨桐就下跪:“殿下赎罪!草民的家奴不知礼数,胡言乱语……”
“石万斗?”林雨桐叫出他的名字。
“正是草民。”石万斗低头,心里却翻转了个几个来回。
这个太孙殿下,跟相传的太孙殿下可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