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
他左思右想的想不通。后来转念又一向,皇阿玛说叫自己搬到宫外去住,可却没有催促。如今他去了圆明园,弘时出宫住了,弘昼不在,那这紫禁城可不就剩下自己了。皇阿玛这是将大后方留给自己守了吧。
这么想着,心里好受了一些。等了半个月,皇阿玛确实没有再催促过自己出宫,就更心安理得起来了。富察氏说了几次要收拾东西,他都没明确的答复,为的就是等皇阿玛下明确的旨意。
可这旨意没下来,皇额娘怀孕的事就传来了。这还真是说生就生,半点都没有说空话。
他整个人都焦躁起来了,这孩子要是个阿哥,那就是嫡皇子。有了嫡皇子,自己算什么?彻头彻尾的一个笑话罢了。
富察氏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是狰狞着一张脸的弘历,她小心的避开脚下瓷片,一步步的走过去,“爷这是做什么?难道是怕皇阿玛有了小儿子就不疼大儿子了。说句不怕犯忌讳的话,要是富察格格那个孩子没掉,爷的长子都比这幼弟还大。您怎么还跟小娃娃吃起醋来了。叫我说啊,皇额娘要是给爷添个小兄弟,爷得比疼自己个的儿子还疼他。皇额娘要是给爷添的是个小妹妹,爷也得比宠自家个闺女更宠她。皇阿玛皇额娘到底是有了年岁的人了,精力不济也是有的。爷作为年长的哥哥,多几分关照,少叫皇阿玛和皇额娘挂心,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随着富察氏的话,弘历脸上的表情慢慢的和缓起来。是啊!皇阿玛年纪大了,国赖长君,一个奶娃娃是成不成气候还两说。这时候只是怀孕了,怀上能不能生下还是后话,就算是生下了是男是女这是对半开的概率。就算是生了个阿哥,能不能长大也都不知道。几算平安长大,成才不成才的谁知道呢。想叫一个人成才不容易,但相叫一个人不成才办法多的是。福晋刚才的话说的好,要是个兄弟,爷得比疼自己个的儿子还疼他。这句话可真是越琢磨越有味道。有时候溺爱比利刀更好用。即便不能溺爱坏了,但是叫皇阿玛看看自己是怎么对待年幼的弟弟的,皇阿玛到了无可选的时候,疼爱弟弟的自己……
越想越是觉得福晋话里的玄机无数。抬起头再看向富察氏的神情就有些不一样了,带着三分惊喜,三分佩服,四份警惕,很有些复杂的样子,“福晋真可谓是女中诸葛……”
富察氏心里猛地一惊,自己今儿说的有些多了。没有感情基础,太过聪慧有谋略的女人在男人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她露出几分迷蒙之色,眨着眼睛一脸无辜的看过去,“怎么就女诸葛了?”复又欢喜起来,“爷可是觉得妾的话说的好,从这话里有所悟吗?”说着,就过去缠他,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又拽着他的袖子来回的晃悠,“说说嘛,说说嘛,爷从妾的话里悟了什么?”十分好奇的样子。
弘历上下认真的看了富察氏好几眼,才又笑了起来,许真是自己多心了吧。再要想福晋这话,要是不忘深了想,那句句实在都是劝人的好话。没有半点不该有的意思。就是自己气恼在她看来也只是吃醋了。
挺好!
他这样想。不管是真单纯还是假单纯,任何一种都挺好。
这边两人岔过这个话题亲亲我我,弘历搂着富察氏的腰凑过去就要亲嘴,“皇额娘都有了,你这么年轻,也赶紧给爷添个儿子,嫡子!”最后两个字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富察氏推他,“在书房呢,别瞎闹。叫人笑话!”
“笑话?”弘历扯着富察氏去摆件被摔完了的书桌,将人抱着放在书桌上,心里就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伸手就要解富察氏的衣服,“谁敢笑话?没事!皇阿玛不在宫里……谁敢管爷……”
话还没说完,门哐啷一声被推来了,“本宫敢管,不行吗?”
钮钴禄氏的声音就这么传了进来。
两人被吓的都僵住了,钮钴禄氏进门就看见两人跟叠罗汉似得躺在书桌上,富察氏的腿就那么在空里晃荡,再加上满地的狼藉,怎么看都像是两人玩的过了……
“不知廉耻!”钮钴禄氏将脸扭向旁边,好似富察氏是什么肮脏污秽的东西,看一眼就会脏了眼睛。
富察氏哪里受得了这个,一把推开弘历,捂着脸朝后一躲。
弘历整了整衣服,将富察氏挡在身后,然后才气恼的看自家的额娘,有些气急败坏,但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叫自己听起来像是心平气和,“额娘,我在自己的屋里,跟自己的福晋……别说没什么,就算是有什么,这又怎么样?我们新婚燕尔,连夫妻间亲密一些也不能吗?”他的脸色慢慢的难看起来,“说起来,我还想问问额娘,额娘什么时候对儿子才能放心一些。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住的地方,竟是能随便进出的地方。您到底在儿子这里放了多少人?”
钮钴禄氏面色铁青,“你就是这么看额娘的?好好好!真是本宫的好儿子。”说完,甩袖就走。
弘历没有往前追,而是看了一眼在门边上准备悄悄退下去的高氏,“你站住!”
高氏噗通一下就跪下了,“爷,奴婢本是要通报的,但娘娘的人拦着,奴婢没本事,奴婢笨,奴婢愧对爷的信任……致使福晋受辱,是奴婢的错……”
就说怎么好好的熹嫔来了,还能顺利的到书房,原来根子在这里。
富察氏捂在手下的眼睛,慢慢的冷厉起来:熹嫔、高氏,咱们走着瞧!
第942章 重返大清(47)
弘历院子里的那点事,当天林雨桐就知道了。闹就闹吧,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如今宫里就是个大舞台,谁想在上面蹦跶就蹦跶,谁想怎么蹦跶就怎么蹦跶。至于说弘历赖在宫里不走的事,林雨桐觉得,四爷是不会去赶他的。
干嘛赶他走啊?隔得远,影响不到四爷。四爷不叫他过去,他就去不了圆明园。政治中心转移,皇宫虽然象征意义非同一般,但跟权力的距离是原来越远了。他这跟自我圈禁区别也不大。死抱着那份与众不同留在宫里,可就成自己把自己变成了养在宫里的金丝雀了。而这也比他跑到宫外省心的多。宫外你还得费心的盯着他,防着他时不时的抽冷子。可这宫内多好,四爷不在宫里,那宫门真可罗雀了,谁进出皇宫不打眼?哪怕是个奴才,跟禁宫之外联系的太频繁也显眼的很。也不知道弘历什么时候能想明白这个道理。等想明白了,你不用追着他出皇宫,他是迫不及待的想赶紧走出去才好。
早晚他都会自己走的事,四爷干嘛还要担一个苛待儿子的罪名。想住就住吧。想住多久都行。所以有时候不了解四爷心思的人,是很难猜准他心里的想法的。
至于说那母子婆媳的事,早想到相处的不会太愉快,但也没想到能不愉快到这个份上。那变故简直叫人眼花缭乱。
话说细节决定成败,有时候一个小人物在其中做起的作用,是不可估量的。
比如这个高氏,若是没有这么一个小人物,钮钴禄氏是怎么知道人家夫妻在书房亲热的?她又是怎么能顺利进了书房而连半个通报的人都没有的?高氏替弘历管理后院这都几年了,而富察氏嫁过来也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谁能轻易的做到这一单,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不过这钮钴禄氏也是糊涂的,被利用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出来。
“……怎么察觉不出来?”钮钴禄氏从弘历那里出来,就气的砸了一件茶盅,“这个贱婢。”
桂嬷嬷劝道:“这高氏心眼可真不少,这次连娘娘也敢利用了。不给点教训真当您是傻子了?”
钮钴禄氏没有说话,好半天才跟泄了气似得,“算了……算了……先就这样吧。”想起刚才弘历那样,她真是一点心气都没有了。之前对富察氏不满,紧跟着又说高氏,弘历会怎么想?大小老婆都看不上的婆婆,那就是恶婆婆。那从心里来说,他是向着他自己的大小老婆多些还是向着婆婆多些?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清楚,就因为太清楚,她心里才没底啊。这孩子有时候在类似这样的小事上容易犯糊涂。
何况,人正在气头上想的少,做事难免鲁莽。刚才的事算是把儿媳妇彻底得罪了。哪怕是小心的弥合关系,以富察家的教养,富察氏真不会做出忤逆婆婆的事。但这样的芥蒂可也真不是一句误会就能过去的。若是她放在富察氏的位置上,新婚不久就被小妾带着婆婆堵在屋里把脸上的面皮给揭下来了,那她别说原谅对方,就是捅上两刀都不解恨,非是不死不休不可。
换位这么一想,心里就凉的很。跟儿媳妇相处成这样,这往后的日子……
想想现在的太后,是皇后照顾太后的多些还是皇上照顾的多些。在帝后和睦的情况下,皇上是不直接管太后的事的,不过是交代一声皇后就行。真将来轮到自己,自己跟媳妇这关系,能被像是皇后尊着太后一样尊着自己吗?
想都别想!
有了这个念头,她的心直往下掉,“……这个高氏……暂时留下……”
桂嬷嬷心里一跳,一句都不多问,点头应下,站在一边不敢言语。
天色慢慢的变暗了,桂嬷嬷瞧一瞧外面的天色,然后把又来送晚膳的丫头给打发了。娘娘今儿两顿都没吃了,回来是一口茶也没喝。她知道,娘娘是在等四阿哥。等着四阿哥过来请罪或是……别的。
若是请罪,娘娘应该会软下来,甚至只说是皇后怀孕,她心里着急,心里有股子邪火,忍不住想发脾气,倒是委屈了你和你媳妇之类的话。
若是别的……比如娘娘最不愿意承认的兴师问罪。那这也好说,不过是娘娘哭一哭这些年的委屈,说一说当年在潜邸养育阿哥的种种艰辛,然后再叫他别跟年迈的额娘一般见识。哭一哭闹一闹一把鼻涕一把泪,母子俩要是能对着忆往昔哭上一场,这事八九成也就揭过去了。
就怕如今这样,那边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就像是压根就没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一样。没有问娘娘过去的缘由,也不说上门解释今天这不愉快的事。
可这凡事其实就怕这压着捂着,越是压着捂着,发酵出来的越发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