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笑的一脸贤惠,道:“我这生个桂哥儿,身子也是不好了。又有孩子要照管,哪里还能照顾二爷。平儿你们是知道的,府里的事情,她都得经管。我这不是想给二爷找个妥当人看着他吗。珍大奶奶的妹子,是个极好的人。又是自家的亲戚,比旁人自然好上一些。我这就先去问问,看人家可是许了亲没有。若是没有,咱们正正经经的娶做二房,我也能添一个臂膀。等孝期过了,就圆房。”
这些人哪个不知道贾琏跟那个尤二姐的二三事。可面对王熙凤,这话还真是没法说。有不少人就觉得这二奶奶曾经的精明劲,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去了。这明显就是那尤二姐不甘心做外室,不知道托了谁说动了二奶奶,竟然叫人主动去求娶她。呸!她也配。
于是,王熙凤还没到宁国府,就已经将自己诚心求娶尤二姐的事,给宣扬的满府都是。更有人一打听,就觉得人家这还真是心诚。梨香苑都已经在收拾布置了,显然是要给新人住得。小老婆不跟着大老婆住,这不是摆明了,是在给新人脸面么。
这消息比王熙凤的脚步可要快的多,尤氏先一步知道了王熙凤的意图。就讪讪的迎上去,“你这是闹得哪一出啊。”她再是不相信王熙凤真是个贤惠人的。
王熙凤笑着摆摆手,叫伺候的人都下去,“我跟你们奶奶有要紧的话说。商量的都是机密事,你们可别在这里支着耳朵听了。都先下去。”
屋里的下人对视一眼,都笑着退下了。都以为王熙凤要提亲事,这大家一早就都知道了。也没有偷听的兴趣和必要了。出了门都凑做一堆说小话去了。
尤氏看了王熙凤,皱着眉才要说话。可转眼,笑盈盈的王熙凤马上就变了脸色,脸色冷冽,眼神狠辣。抬起胳膊,一巴掌扇在尤氏的脸上,尤氏捂着脸,还没反应过来,王熙凤就只哭上了:“我们妯娌一场,我何曾亏待过你。你这样害我,挖我的心啊。”
外面的下人一听这动静就觉得不对。对视一眼,可都没人进去,只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想给你妹子找个好地方,吃金喝银的过日子,我也不怪你。你做嫂子的,不要那脸面插手到小叔子的房里事,我也忍了。你舍得你那妹子,与我何干。你只不该叫他这个时候,将人安置在外面。我又不是那不贤良的人。你只告诉我,我三媒六聘将人正正经经的接到家里不好吗。你何苦弄这见不得人的手段。我知道你那妹子是订了亲的,你们想退亲,横竖不能拿我们二爷当枪使啊。叫我们二爷背上一个夺人妻子的名声。如今还在国孝期间,又尚在家孝之中。如今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一个不好,我们二爷是要获罪的。你们承袭了爵位,不在乎这点事。可我们爷这爵位能不能落在身上,还得看上面的意思。犯了这么大的罪过,这爵位也别想了。我们夫妻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们,要这么害我。或是你们跟谁密谋好的,暗地里收了人家的银子,只叫害了我们二爷承袭不了爵位。可怜桂哥儿才是吃奶的孩子,你叫他以后指靠谁。人得积德行善,才能有福报啊。你做这样的缺德事,就不怕死后进那阿鼻地狱。”王熙凤哭着,数落着。
外面的人听得直冒汗啊。这事说起来,还真不是小事。难怪将二奶奶气成这样。
“天地良心,我再是不敢起这样的心思。”尤氏听王熙凤怀疑自家事谋害贾琏,哪里敢应承这样的罪名。连挨了一巴掌的事都忘了。
“你只别说那些废话。如今,我先把人接进来,安置在梨香苑。省的在外面叫人传出那然人难以启齿的难听话。梨香苑你是知道的,原来住着薛姨妈一家。最是稳妥的。你妹子那边的亲事你们想办法退了。我是不管的。如今将人接进来,我只当亲戚家的姑娘对待,等孝期过来,再说其他。你只看行不行。”王熙凤收了神色,问道。
“行!怎么不行。”又是赶紧答应道。
王熙凤冷笑一声道:“你自己派人去照顾你妹子。省的出了差错,又来赖我亏待了她。我可不担着这样的名声。你妹子是个什么人你自己清楚,咱们事先就说好,我最见不得就是那样的肮脏人,只别叫她到我跟前,脏了我的眼睛。就是进了门,也不用她问安伺候。最好是王不见王。她在一边过她的日子,我只过我的日子。她不用担心我害她。我也不想叫她脏了我的地方。”
这话委实难听。尤氏还没答话,王熙凤就先把门打开了,然后转身道:“我刚才是气急了,你也别在意。我如今也不生气了,你以后可千万别再打自己了,瞧瞧,脸都打红了。叫我怪不落忍的。”
尤氏一愣,抬手摸了摸被王熙凤打的火辣辣疼的脸,还来不及答话,就见外面的下人都凑了过来,她顿时就没法解释了。自己打的总比挨了王熙凤一巴掌有脸面。谁再要说这凤丫头如今像似变了一个人,她都想喷对方一脸。这是变了吗。
事实上,王熙凤还是王熙凤。只是更阴险更狡诈了。
却说平儿那边,坐着轿子,带着丫头婆子,去了小花枝巷。甚至这次她机灵了一些,还带着周瑞家的跟着。
周瑞家的本就是相看凤姐的热闹,如何不肯。而平儿则想着,多个人看看尤家母女的作态,也好在老太太、太太跟前,替奶奶和自己分辨一二。知道咱们没说假话。
今儿这宅子倒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周瑞家的叫人去通报了一声,才主动扶了平儿的手,道:“把气派摆出来,别气弱了。”
都不是正经的奶奶,旧人见了新人,自然就气弱几分,谁叫旧人不得宠呢。周瑞家的跟平儿示好,平儿也就笑着接了。
尤老娘迎出来,一见平儿,只说那相貌,端是美人。又见她身穿银红色的袄裙,上面绣着的牡丹金灿灿,闪着亮光就知道是金线绣的。头上金凤簪,凤头的嘴里衔着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手一抬,那碧莹莹的镯子,一只手腕上都带着两三个。脚一迈,裙摆下的金线晃动出一丝流光,漏出一点绣花鞋,鞋上镶嵌着指关节大的珍珠。
我的乖乖,什么是富贵。这才是真的富贵。
尤老娘心里就先畏惧了三分,将人请到屋里坐了。才叫二姐和三姐出来见礼。
“二奶奶安。”姐妹俩看着平儿,先怯了。
平儿不悦的一皱眉头。周瑞家的就解释道:“这不是二奶奶。这是平姨娘。二奶奶何等尊贵,哪里能来这样的地方。”
尤二姐面色涨得通红,尤三姐马上就有了愤然之色。
贾家什么样的下人没有,就尤二姐和尤三姐这样的,平儿还真有些不屑。除了长了一张能勾搭人的长相,脑子显然算不得清醒的。你本就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反倒做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为了哪般。这样的人,进了贾家,要不了两月都得被下面那些人给作践死。
她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道:“我就是奶奶身边的一个伺候的丫头。周嫂子说的对,奶奶是何等样的人,断不会来了这个地方。我今儿来,是奶奶托我的,如今奶奶已经去了东府,正式的提亲去了。叫我过来,是因为坊间有不少关于我们二爷的传言,甚是难听。为了名声着想,问问你们二姑娘,是不是愿意搬进府里去住。府里单独划了一个院子,有角门通着外面的街道。关起门来,跟府里也算作是两家。以前就住着亲戚,如今只做姻亲家的姑娘住进去,等孝期过了,禀明了家里,再做打算。去与不去,你们随意。”
尤三姐才要说话,就被尤老娘瞪了一眼。只能愤愤的看着平儿。平儿学着王熙凤傲慢的样子,脸眼角都不曾扫一下。
尤老娘原来当这是王熙凤,就已经被这样的气派给震慑了。如今知道是姨娘,让她不由的对平儿表现出来的富贵心声向往。
只那一身行头,就抵得过贾珍贾蓉父子,连同贾琏在她们身上花的银子。
平儿是姨娘,自己的女儿去了也是姨娘。就是为乐面子上好看呢,只怕待遇也差不了。她站在尤二姐旁边道:“你不是想过清净的日子吗。进了那边的府里,可不就是既富贵又清净的日子。”
尤二姐这些日子清瘦了不少。本来以为能跟着贾琏清清白白的过日子,没想着如今的情形比原来更糟。彻底的成了他们兄弟,父子,叔侄的玩物了。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哪里还肯放弃。哪怕进了府,没有宠爱,只有有清净的日子过,她也认了。
她红着脸看着平儿,道:“我跟姐姐去。”
平儿差点被她一声姐姐给叫的恶心死。点头道:“那就走。府里什么都有。这里的东西也不用收拾了。轿子就在外面。”她站起身,对周瑞家的道:“麻烦周嫂子将这院子封了。没人住,横竖连那看院子的也一并打发了。”
就是不留着尤老娘和尤三姐在这里霸占的意思了。周瑞家的差点笑出来,这平儿如今倒是越发的厉害了。
叫人扶了尤二姐就走,至于尤老娘和尤三姐去哪,谁管呢。
本来可以走梨香苑的角门的,但平儿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带着尤二姐绕着贾家走了大半圈,才算到了梨香苑。一路上的人对尤二姐指指点点,那些闲言碎语落在尤二姐的身上,只觉得像是被人扒了衣服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整个人都无所遁形。所以,也就难免表现的畏畏缩缩,十足的小家子气。直到到了梨香苑才好些。
梨香苑里,早有尤氏打发来的丫头。平儿将衣裳首饰,月例银子当面交割清楚,就起身离开了。
尤二姐这才松了一口气。只叫了丫头打水梳洗。
那丫头是尤氏派来的。可尤氏就不恨尤二姐吗。尤氏的心里,恨不能活吃了她们母女三人。又不是嫡亲的姐妹,一个没廉耻的继母,带来的两个拖油瓶妹妹,抢了自己的母亲和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抢了爹的关注。好容易出嫁了,她们还跑来抢了自己的丈夫。更是毁了尤家的名声,毁了自己的名声。扯她娘的犊子,她们母女跟尤家有个什么关系。尤老娘进了尤家才不久,就克死了爹,带着她那女儿,占着尤家的家产。要不是她们有自己的老爷护着,她恨不能当场掐死她们。
更何况,因着她们,今儿叫自己被王熙凤骂了一场,还被打了一巴掌。这口恶气如何咽的下。
王熙凤叫自己送丫头过去伺候,如此好的机会,自己怎能错过。
可想而知这丫头能是个什么成色。
“打水,您当这是什么地方。”那丫头嘴一撇就道:“您空口白话的,就想叫人家送水来,不是笑话吗。这府里,跟我们东府可不一样。”
这丫头是尤氏的陪嫁丫头的女儿。根都在尤家。对这坏了尤家名声的母女三人,心里都是有恨意的。
尤二姐指着平儿刚给的月例银子,道:“你只拿着使就是了。要是没了,不拘是找大姐,还是找二奶奶,难道还能差了银子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