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徒子!”
蓁蓁还没骂完, 皇帝就扔了酒囊在她身上“喝”起这醇厚浓香, 蓁蓁勉强咬着手指才压抑住那呼啸而来的惊涛骇浪。她侧着头轻轻喘息, 媚眼如丝,散开的头发一直垂到虎皮上。
这虎皮上如今不知是汗是水还是酒,只蘸得她满身滑腻,她推了推皇帝的肩膀哼哼:“啊……这虎皮……这下可全糟蹋了……”
皇帝半分未停,他从来没如此爱过这酒,只觉自己往日嫌弃马奶酒腥味重喝得少实在太过糊涂。他边喝边呢喃:“不是还有那张熊皮吗?你在黑色里更好看。”
···
阿灵阿愣愣地瞧着自己被裹成个粽子的胳膊,直到现在脑海里还都是之前那凶险的一幕。他最后是拼上了全部的力气奋力一搏想置那头棕熊于死地。那棕熊虽然是垂死挣扎,咳咳冲他罩面来得这爪依然凶猛,幸而他反应快,用带了盾的那面死死挡住,否则整张脸怕是都要被抓烂了。这么凶险万分的场景,他到现在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可心有余悸归心有余悸,这都大半月了,随队的这个翘脚大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还把他裹得没法出猎,很是让他生气。
“大人这伤虽然重,但万幸都只是伤到皮肉没见骨也没伤着经脉,现在敷上了药慢慢等伤口愈合就好了。一会儿我让人把煎好的汤药送来,大人得记得喝,喝了药就不会发热了。”
“我这伤反反复复的,最好的秋闱时节就要过去了,眼瞧着就全错过了!”
蒙古大夫先是白了他一眼,忍着性子劝他:“大人还是性命为重吧,切勿再蹦了伤口。”
蒙古大夫收了药箱,阿灵阿让同营的拿了几两碎银子送他出去。这人一走他才想起来,他倒地的时候右胳膊也擦伤了一块,这蒙古大夫也是粗心,竟忘了给他换药。幸而他有从家中带来的上好的金疮药,阿灵阿也懒得再把人叫回来,扯了包伤的布条自己拿了药往伤口上一倒,一时痛得他是龇牙咧嘴的。
他背对着营帐门口而坐,虽瞧不见但听见有人掀了布帘进来,还带来了一股浓厚的药味。阿灵阿想那定是蒙古大夫派人送药来了,顶着一头冷汗一边咬着牙不甚熟练的包扎伤口,一边从牙缝里憋出一句:“把药搁下吧,我记着惜命,一会儿喝。”
梁九功轻轻咳了一声,阿灵阿转过身,一下跳了起来。他身后站了一高一矮两个人,高的那个身材高大面目威严,不是皇帝还能是谁。
“皇上!”他想想不妥,马上又跪下。“奴才给皇上请安。奴才不知是皇上,请皇上恕罪。”
“你伤得重,快起来吧。”
皇帝扶了他一把,转头示意梁九功把药端上来。
“喏,你的药,侍卫用的蒙古大夫大概都是庸医,等下朕让太医再来给你瞧瞧,不过听大夫说倒是你自己不安分才养不好伤的。现在快喝了。”
这越是猛药熬出来的味道越是重,阿灵阿被熏得一晕,心里头正在琢磨说辞,皇帝看着他抬了抬眉毛,他无法,只能愁眉苦脸地端起碗,一仰头让那黑漆漆的药汁一碗见底。
他被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皇帝这时候把他的右胳膊拉了过来看。他左臂包成了个粽子行动颇为不便,故这右胳膊上的伤处被他包得是凌乱不堪。
“你看看你,笨手笨脚的。”
皇帝把他缠的都拆了,亲手取了布条往他胳膊上缠,阿灵阿忙喊了一声“皇上……”想挡一挡,皇帝瞥了他一眼道:“这时候就不要同朕讲这些虚的了。”阿灵阿一听,忙闭了嘴。
皇帝虽是天子,但并不是个养尊处优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这伤口还真包扎得似模似样的 。两人坐在灯下,阿灵阿战战兢兢的,头微微低着。
皇帝知道遏必隆的小儿子按例进大内做了侍卫,可却未曾仔细瞧过他,要不是在御前这回出彩,怕还不知道人已经长得如此出色。皇帝瞧了好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
“遏必隆儿女众多,你们兄弟姊妹里头却只有你长得和你大姐有几分神似,你二姐神情气质皆相去甚多。”
皇帝变了口吻声音里也多了些伤感,御前阿灵阿一报家门皇帝就想起来了,可蓁蓁在旁边,皇帝没直说,怕她那时候想起绮佳心绪不宁。
阿灵阿听皇帝提起那个早逝的大姐,又想到这些年的经历也是鼻头有些发酸。
“大姐在家时据说对我最好,只是我那时候太小了,如今连大姐的样子都不怎么记得了。”
遏必隆死得早,留下一家子孤儿寡母却不甚太平。故去的皇后和如今的贵妃,国公爷法克都是侧福晋生的,阿灵阿的额娘虽是嫡妻却是继室的继室,过门没几年遏必隆就死了。满人本是幼子继承,如今这一等公的爵位却落在法喀身上,光看这就知道阿灵阿母子在钮钴禄家过得什么日子了。这些皇帝其实心里一直都是清楚的,只是遏必隆都死了,他那些儿女他也不可能个个照抚,能让他多看顾的也就法喀还有几个争气些的大儿子们。
梁九功觉得眼前的事儿挺稀罕的,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这位圣明天子是不会无故拉近乎的,这后头必有文章,他装着老僧入定,心里却偷偷竖起了耳朵想听一听,皇帝似乎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反而有一茬没一茬地问阿灵阿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皇帝细瞧眼前的年轻人,他记得他是康熙九年生的,如今不过十六岁,却生得和其他钮钴禄氏的男人一样高大英挺,十分俊伟。那日围猎时看他弓马又都十分娴熟,临危不乱随机应变,真颇有其祖其父风范。
“阿灵阿,成家了吗?”
阿灵阿一路被皇帝拷问,忍着手疼着实辛苦,可皇帝不管怎么问,他做奴才的都必须毕恭毕敬的回答。
“还没,奴才才当差,都没混出什么名堂,不立业成什么家呀,嘿嘿。”
虽然回答的毕恭毕敬,可到了这个私密的问题上,阿灵阿还是露出了一副不好意思的憨样。
皇帝眼中掠过一抹精光,往后一躺倒在椅背上舒了舒身体。
“朕升你做一等侍卫,来朕身边伺候吧。”
阿灵阿做侍卫也不过一年就得了这样大的恩典,他一时欢喜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跪了下去。“奴才叩谢皇上!”
“好了好了,别谢了,朕对你可有大指望,千万别辜负了啊。”
···
蒙古诸王虽然都是草莽汉子,可那份八卦心从来都不少,自从那日皇帝开了“天嗓”对一女子唱了首草原上情窦初开的汉子才唱的情歌,那份熊熊燃烧的八卦心立马吹遍了这些台吉贝勒之间。这群人心里头好奇那女子是什么来历便差人去打听。科尔沁同皇帝是舅甥之亲,于是趁着晚上围在篝火前吃肉喝酒的时候大家纷纷问起了达尔汗亲王。
“那是皇上的永和宫德妃,四皇子的母妃,你们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面对班第额驸一脸的大惊小怪,其余蒙古亲贵们也不甘示弱于是纷纷附和:“原来如此,早就听说永和宫侧福晋受宠,难怪皇上只带了她出来。”
这没过几日蓁蓁突然就觉得那些亲王台吉们的福晋对她热络了起来,不但时不时就有人要进来请安还经常送些东西给她。这些人都是蒙古数一数二的贵妇怠慢不得,偏偏她来时是轻装出行身无长物此时便苦恼要还什么样的礼物给对方。
皇帝听了却是笑笑:“平日里搜刮朕怎么不见你手软,现在竟然计较起礼数了。她们奉承你是应该的,你就不用还礼了只管安心收下就是。”
蓁蓁眉头轻蹙总觉得有些不妥,她备列妃位,那天端敏公主那句贵妃明晃晃地打的就是她的脸面,这份受蒙古福晋们奉承的荣耀怎么样也该是皇贵妃和贵妃的。她如今这么大摇大摆地收下来,实在是于礼不符。
也不知怎么连她这样犯愁的脸皇帝既好笑又喜欢,忍不住靠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你要觉着烫手就都给朕,朕让内务府收起来,将来给咱们的宝儿做嫁妆。”
“呸,这些蒙古汉子粗得很,你要是想让宝儿带着这些东西嫁回来我可不答应。”
公主嫁蒙古不在少数,蓁蓁瞧着这些蒙古人连生肉都吃,不由得就心疼起娇生惯养的公主们了。
“听你的,听你的。”皇帝现下什么都随着蓁蓁,这连声答应都不带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