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尝尝,这可是好东西。”
这番薯外皮是红色的,长得又长又粗,还粗细不匀,有些地方还生有长须,粗看像是长歪了的萝卜,又像老鼠,实在是丑陋至极。皇帝竟然要他吃这个,太子从生下来就锦衣玉食,吃穿用度都是宫里最好的最精细比皇帝还好,又哪看得上这么丑的番薯。
他当下脸上就有些不自在,两眼发憷地瞪着那红薯说:“皇阿玛,这东西这般丑陋能吃么?”
皇帝听太子说“丑陋”一下有些愣住了,他回过神和蔼地对太子循循善诱道:“太子,皇阿玛从前同你说过人不可貌相,就是说看东西不能只看表面,这番薯虽然生得是不好看可却是个好东西,所以皇阿玛才把你叫来让你亲自尝一尝。”
皇帝都如此说了,太子道了一声:“儿臣受教了。”让梁九功把番薯掰开,夹了一块到他碗里。皇帝在旁看着太子夹起番薯吃了一口,兴致盎然地问:“如何?可是好吃?”
平心而论,这东西除了有些甜之外口感甚为粗糙,哪能和精细的大米比,太子实在是有些吃不下,他毕竟还小不善说谎,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脸上的表情已经露了些出来。
皇帝略有些失望,不过他也知道太子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一下子让他吃这个是吃不习惯。“没事,不好吃就别吃了。你还没用午膳吧,来吃些别的东西吧,今儿这热羊汤烧得不错,梁九功,给太子也盛一碗。”
蓁蓁是吃过番薯的,那会儿就觉得又甜又糯味道甚为独特,她看太子不喜欢就让梁九功端了过来,她吃了一口满脸的笑容,胤祚看着仰着脖子哼哼着说:“额娘,要,六阿哥也要!”
“好,好,你个小贪吃鬼,额娘夹给你吃。”
这东西蓁蓁知道一吃就饱,故不敢多弄,就拿筷子尖挑了一点给胤祚,胤祚一吃两眼立刻睁得大大的,哼哼着还要。
皇帝在旁笑道:“这小东西倒是个识货的知道好吃。”
他是无心之语,却不知道太子在旁听了却是一愣。
“是吧,这小东西往后也定是个小吃货!”蓁蓁点了点胤祚的鼻子,皇帝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像针一样扎在太子的心上,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像是个十足十的外人。这顿饭太子吃得是索然无味,他回去后索额图见他闷闷不乐,关心地问:“太子为何如此无精打采?”
太子喃喃道:“皇阿玛对六弟真好。”
索额图诧异地问:“太子何出此言?”
胤礽于是把先前用膳时候的事从头到尾都说了,索额图听罢甚为不在意地一笑,胤礽问:“索相为何发笑?”
索额图道:“太子,那无非是黄口小儿撒娇,皇上只是身为人父的爱子之心罢了,这又怎么能同皇上对太子您的宠爱和期待相比呢?您才是皇上的继承人,大清的储君。”
太子听了索额图这些话脸上方才有了些笑容。
索额图当着太子的面是一派不屑,等他退出太子寝所后神色却变得凝重起来。
六阿哥,德妃么……
夜色里他在心中重复着这两个名字,快步走出行宫。
···
皇帝一行继续往西,不日进入了山西境内。这一路上蓁蓁瞧见什么有趣的都要写下来寄回宫去告诉惠妃,秋华笑说她是离宫了也不忘好姊妹。这日晚间御驾刚驻跸行宫,台湾和蒙古的急报就直送御前,皇帝只看了一眼就眉头紧皱下旨驻跸三日并诏大学士议事。
胤祚今儿不知是不是累着了,晚上有些哭闹,蓁蓁怕吵着皇帝就抱他去了厢房哄他,等把他哄睡了蓁蓁方才返回皇帝的院落。
张玉柱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一行人才走到院落前突然闪出两个婆子来,她两均是汉人装扮,看着学过些规矩,礼行得虽然不标准,不过也颇有样子。
“给德妃娘娘请安。”
张玉柱代蓁蓁发问:“你们是何人,拦在此处做什么?”
两个婆子道:“奴婢是巡抚大人派来伺候皇上和娘娘的,巡抚大人为娘娘准备了院落休息,请娘娘随奴婢们走。”
这山西巡抚穆尔赛惯是个人精,这处晋商私宅是他寻来特意当行宫的,蓁蓁一时也无多想就跟着那两个婆子去了旁边一处院落。等人走了蓁蓁突然回过神来,她问秋华:“她两刚才说这是供我休息的?”
秋华道:“是,是这么说的。娘娘可觉得此处有什么不妥?”按秋华眼光来看,这间屋子已经是够尽善尽美了,一点不比蓁蓁的永和宫差,她不禁为山西商人的富裕感到咋舌。
蓁蓁扶案冷笑一声,“你去皇上住的院落看看,那里头可是多了什么东西?”
秋华不明所以,但还是依照蓁蓁的吩咐去了,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才回来,神色凝重地对蓁蓁道:“果然如主子预料的,皇上的屋子里是多了一个人。”
蓁蓁眼底泛着寒光问:“可是个妙龄女子?”
秋华道:“是,奴才没进屋只在外头打量,是个身着汉装的女子,瞧着很是年轻貌美。”
蓁蓁听罢,端着手里的绿玉茶盅好一阵冷笑,“这山西巡抚穆尔赛还真是打得好算盘,他这是也要给皇上弄个石妃娘娘么,他可别忘记了,即便当年石妃娘娘进宫那也是过了内务府验过身的,这半路上塞人是哪里来的规矩!亏他还是个旗人!”
秋华说:“要不奴才把那女子给叫出来?”
“别。这事咱们可不能当出头鸟。” 蓁蓁把茶盅轻轻一放,“皇上在哪?”
秋华说:“下晌来了福建前线的奏报,皇上如今还和几位大人在前院里议事呢,看这架势今儿肯定是不回后院歇息了。”
蓁蓁听罢打了个哈欠,起身往里屋走,“今晚就这样吧,咱们也早些歇了,明儿可是有一场好戏呢!”
蓁蓁自然是睡了一个好觉,可有些人却是一夜难眠,没法子啊,这人没来事没办成,可不得焦心么。
第二天一早,秋华正伺候蓁蓁用着早膳,张玉柱在外头启禀:“娘娘,有位柳姑娘来给娘娘请安。”
蓁蓁看了秋华一眼,秋华心领神会,高声朝外道:“放肆,主子是何等尊贵之人,怎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院子外头一下静了下来,片刻后张玉柱又说:“回娘娘话,柳姑娘说她是巡抚大人送来伺候皇上和娘娘的。”
蓁蓁放下象牙著,接过秋华递上的帕子轻擦了擦嘴角,“既然是巡抚大人送来的人,见上一见也是无妨。”
张玉柱“嗻”了一声,挑开帘子让那女子进屋。
这姓柳的真人如其名,走起路来宛若弱柳扶风,不胜娇弱,她穿了一身湖色的对襟衣裳,梳了一个时下汉人女子流行的朝凤发髻,这通身的气派不知她是来服侍人的呢还是来当小姐的。
柳氏看着也是已经被教过规矩的,恭恭敬敬地给蓁蓁行礼:“民女柳氏叩见德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