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老夫年老体衰,头脑不清,请皇上恩准老臣乞骸归家。”牛阁老仆伏在地。
“准,连自己说的话都记不清,留在首辅之位也是害人害已。你是要归乡吗?也成,朕也不罚了,准你在京一月收拾。”郭鹏点头,挥了一下手。
下头的大臣们都惊呆了,老爷子可是首辅,他只说自己要乞骸归家,可是还没说乞骸归乡,就算是要归乡,您至于还限定时间吗?
“是!”牛阁老很硬气,磕了一个头,冷冷的站起,头也不回的走了。
“好了,仁亲王交回令箭,不允回归封地。散了吧!”郭鹏挥了一下手,自己站起大步离开了。
朝臣们包括刚刚支持郭鹏的蔡尚书和柳尚书也惊呆了,他们今天要求仁亲王交回令箭也没有事先商量过,蔡尚书是真的觉得政军分离有损国体,而且之前少帝与仁亲王之争也是因此而起,但是之前,不能让仁亲王交出军权,那是太皇太后给仁亲王的保命符,也是安慰剂;现在郭鹏不可能杀了仁亲王,这是让仁亲王交还军权的最好时机。不过,一箭把牛阁老射下来,这是啥意思?
蔡尚书想想还是到了辛家巷,辛家全部退出了,但这里还是辛家巷,辛家的作坊全部交给了蔡家,蔡关和作坊里的大匠们关系还不错,所以辛家巷的一切照旧,蔡关没事也会和辛鲲在时一样,没事去学堂里代课。
蔡关在代课,蔡尚书就在学堂后头听课,想想看,蔡尚书也是听过辛鲲讲过课的,他讲课是要人帮忙,他只能静静的闭着眼坐在教室的前头,但是会有人站在边上,按着他说的,在前头的白板上写板书。现在蔡关跟辛鲲一样,用软木芯笔在白铁皮板上写着字。这还算了,主要是从蔡关讲课的样子,他竟然觉得很像辛鲲。并不仅仅是用白板板书,而是讲课的方式,说话的样子。就算辛鲲只能躺着,但是,很多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课完了,蔡关看到了父亲,也没有多说话,只是跟学生们告了别,带着父亲回了自己的小院。
而辛家的大宅,蔡关让淑媛小心保持着,那里永远是辛鲲的家。这是蔡关当时说的,淑媛也觉得是对的,于是现在淑媛代替着李婶成为了辛家巷的女主人,这条巷子跟辛家在时,完全一样,除了没有辛家人了。
淑媛的肚子很大了,扶着奶娘的手过来见礼,蔡尚书忙摆手,“你要不要回府里待产,这里人手够吗?”
“已经都安排好了,巷里有经验的大婶很多。”蔡关拒绝了,让人扶着淑媛去后头。
蔡尚书也不在意,这个他没那么关心,他来的重点是今天朝上发生的事。
蔡关的手指轻敲起桌子来,蔡尚书眉头一挑,他记得辛鲲思考问题时,也是会做同样的动作。看来,儿子和皇上真的中了辛鲲的毒了。
“皇上看来一点也不傻啊!朝臣和仁亲王只怕都小看了他。”蔡关终于抬起头。他在辛鲲“死后”一直没有跟郭鹏聊过,郭鹏一直很悲伤,他回京之后就进了宫,然后郭鹏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想见,他怎么可能会见他。除了上朝处理朝政,郭鹏谁也不见,他也很急,他觉得现在,父子相残可能真的就在眼前了。
他现在无比的想知道辛鲲在哪,他觉得郭鹏此时就是在自暴自弃。而能劝他的人,只有辛鲲了。没想到,郭鹏出奇不异的把牛阁老和仁亲王一把拿下了。
“你是说,这些日子皇上就在等这个机会?”蔡尚书也不是傻子,听儿子这么一说,也灵光一闪。新皇登基之后,新皇表现得一直不尽如人意。而仁亲王表现得又有些过于积极进取了,不然,那些两边倒的朝臣们也不会那样。当然,他们敢那样,也正是出于,皇上是仁亲王亲生的,就算仁亲王反了,皇上也不能把仁亲王怎么样。千百年的孝道还是深入人心的,真的仁亲王要杀郭鹏,郭鹏也只能逃,却不能反抗。
而今天,牛阁老的错在哪?其实他哪都没错,上回他说天子无家事,说的就是郭鹏提及辛鲲的功绩,牛阁老把辛鲲与郭鹏的私交说事,意思很明白,你和辛鲲私交好,但也不能拿到朝堂之上这么说。而这回,仁亲王与郭鹏是亲生的父子,两人不管闹成什么样,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朝臣,所以他也以这是家事为由而拒绝回答。这是首辅的智慧,却也是无奈。因为他不能像柳阁老那么无耻,说一堆话,其实啥也没说。
“您对军营刺杀怎么看?”蔡关换了一个角度,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搁置了很久了,就是没有结论,最后逼得辛家拿回了金子,黯然退回老家。朝中人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丝疑惑,辛鲲到底是皇上的替罪羊,还是刺客原本就是冲着辛鲲而去的。
“不是说有两批人,一批对着辛鲲,一批对着皇上?”蔡尚书可是出身蔡家,内幕他比别人还是知道得多一点的。
第429章 真相是啥
“皇上当时重伤,那毒性样本也被刑部收了去,若不是当时海太医在场,皇上早死了八百回了。这是公认的事实,对吧?”蔡关也研究了这案子很久,辛鲲的尸体是假的,是辛鲲自己走的,还是别的什么原由已经没法考证了,于是蔡关只能转向了对郭鹏的刺杀。
“你觉得不对?”蔡尚书呆呆的看着儿子,在才智之上,他早就知道自己不如儿子了,所以他也懒得再争强好胜,直接问儿子好了。
“不,我看了脉案,也问过海大夫,当时那刀非常狠,就算皇上身上穿了盔甲,刀刃也砍入手肘两寸,要达到这种力,我让老白试过,他用辛家的利器,拼尽全力,最后也不过一寸上下,刀上还抹了毒,这本身就是要置皇上于死地啊,一点余地都没有留。”蔡关做试验时,辛家还没走,他手上的人功夫跟老白比起来,也就只能算一般了,于是让老白帮忙,“况且还有老魏,老魏的左手尽腕而断,老魏的功夫跟顾宏那小子比,只好不坏,顾宏就算有宝剑在手,也不见得能把老魏伤成这样。”
“所以你是说,宗室之中,还有隐藏势力?”蔡尚书想了一下,觉得背脊发凉。
“我一开始以为是姑父。”蔡关笑了一下,坦然的说道。
蔡尚书吓得一抖,猛的看向了门外,看看没人,才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别胡说。”
“我去查了一下,姑父没有私生子,这才解开了怀疑。虽说他很有可能再去生几个,不过以姑父的为人,没有小儿子出世,他断不敢对皇上如何的。”蔡关假笑了一下,“我再查先皇,先皇在沈公公去世之后就病了,沈公公是被厚葬的,我让人去查探了一下,沈公公真的是死了,不过是中毒死的,不是自杀。不过那无所谓,反正我要知道的是,沈公公是不是真的死了。而先皇的性子如何您也清楚,他虽说刚愎自用,但是他心里皇族的血统不能乱,所以,皇上这些年,无论做多么出阁的事,先皇都拿他没辄,当然做得好了,先皇也不会夸他,但是谁也不能动他。所以先皇自知命不久亦,他会派人杀了皇上?我觉得他宁可杀了姑父也不会叫人来杀皇上。”
“对,先皇对皇上,倒一直十分的纠结。”蔡尚书点头,抚了一下须,“我们这些儿子太少的人,想法都一样,像你祖父儿子多,我们这些儿子被他拿捏得跟孙子一样。可是我就你一个儿子,你就是爹!”
“是啊,不是姑父,不是先皇,那么谁非要皇上死?”蔡关抿嘴笑着,他也要有孩子了,他似乎慢慢的在体会,为人父母的感受。
“所以我说是皇族近支啊!”蔡尚书忙说道,他为自己刚刚的睿智而鼓舞万分。
“谁,从太皇起,皇族就子嗣艰难,太皇太后只有两子,先先帝与姑父都各只一子,皇族之中,现在最近的,都是四世之前的了,传到这一代,辅国公都是高的。您说,谁家有这心气?”蔡关看着父亲。
“你真是,太皇的兄弟众多,分封各地。太皇太后为显仁德,允他们多袭一代王爵,先先帝又显仁德,说皇家血脉应该昌盛繁茂,于是各封地的王爷们可以把封地再分小块,转给其子嗣,而不是收回!”
“那是为了分散其权利,各地藩王现在也就是姓郭,您觉得他们能跟刘备似的,自称某王之后,自己去卖草鞋?”蔡关能没想过这些人,就是因为知道,才懒得去查,因为人太多,这么传几辈子,姓郭的嫡系没几个了,结果那些旁枝们一个个枝繁叶茂了。就算找那嫡子嫡孙,都不少人。
“你是不是想到别的了?”蔡尚书看着儿子,他现在脑子里就算想到那些藩王们,其实他也是一团浆糊。人太多了,真的排出来,他也没有认识的。
“若是皇上无子,谁来立嗣?”蔡关看着父亲,“咱们这位皇上的皇嗣地位,可是牛阁老在朝上突然说出来的,逼得皇上只能去死了。”
“所以现在,皇上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把牛阁老赶出去。”蔡尚书张大了眼睛。
“不,我想皇上想的跟我一样,要杀了皇上和辛鲲的应该跟牛阁老有关系。”蔡关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杀皇上可以理解,为什么杀辛鲲?”蔡尚书瞪着儿子。
“因为我是牛阁老,杀不杀皇上无所谓,但辛鲲一定得死,所以我相信,杀死辛鲲一定是牛阁老下的令。”蔡关冷笑了一声,“皇上这些年,在大家的印象里,就是个没脑子的。仁亲王为了避嫌,一直对皇上十分的放纵,这两年,皇上就与辛鲲形影不离,辛鲲让皇上去东,他绝不去西。您是牛阁老,会容许辛鲲活着?”
“你也说了这是两批人,我宁可相信去杀辛鲲的你姑父派的人。若我儿子养男宠,我也得把那男宠给剁了。”蔡尚书意有所指了。
蔡关张大了眼睛,张了一下嘴,最终闭上了嘴,点点头,“对,辛鲲若是回京,其实也落不着好,先帝也得弄死他。”
“所以辛鲲的凶手没有指向性,你才会想从刺杀皇上的凶手中找到机会。”蔡尚书此时才明白儿子为什么会追着刺驾的凶手,因为要辛鲲死的人太多,只有从刺驾的凶手中找到机会。
“我先假设,若是皇上死了,谁能继位。仁亲王若不是凶手,那么,我们只能从牛阁老和柳阁老身上找破绽。柳阁老是个老狐狸,就算有人跟他联系,他也不会帮忙,反正谁当皇上,他都会朝上不倒翁。”
“牛阁老有人?”蔡尚书想想突然拍拍他的脑门,“牛阁老的女儿嫁给了辅国公郭洹,郭洹是太皇胞弟的嫡长孙。牛夫人的长子郭鸥比皇上大四岁,膝下三嫡子。”
蔡关手一摊,对着父亲笑了起来。从袖中拿出一个奏折,“这是辅国公郭洹在封地为祸乡里的弹章,证人我会送回府里。”
蔡尚书觉得这儿子是白养了,有这么坑爹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