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无奈地叹气。
苏佑系好了安全带,挽起衬衣的袖子,将方向盘一转:“回家。”
卓静言静静地看着他。二十来天不见,他为了工作连轴转个不停,整个人都瘦了很多。虽然倦色难掩,可是并不憔悴,反而因为瘦削更显出凌厉的轮廓来。
她暗暗嘀咕,这个人,真是怎么样都好看的。
苏佑觉察到她的目光,心里一乐:“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怎么着都好看?”
她连忙做了个不屑的表情:“谁说这话了,自吹自擂的,你也不害臊。”
他笑了一笑,重又打开音乐:“靠着休息会儿,看你脸色比我还差,这几天该忙成什么样儿了。”
哀婉的钢琴前奏缓缓流泻而出,敲打在她的耳膜上,不啻惊雷。她按捺住倏然急促的心跳,假作不经意问道:“这什么曲子?挺耳熟的。”
“这个?”难得苏佑脸上出现些骄傲的神色,“是《secret》,这是我很喜欢的日本音乐家的CD。你觉得耳熟么,那一定是看过那个视频了。”
苏佑所说的视频是《Dandelion》。
六年前,他在临近毕业时已经进组拍摄《词话》。一只脚踏入了演艺圈的人,之后也就无法继续职业的舞蹈生涯,因此将所有心血都倾注在最后那一次以舞者身份登台的演出上。那年夏天的毕业典礼近尾声时,苏佑一身白衣献上独舞《Dandelion》,美若谪仙,艳惊四座,至今仍然是北舞毕业汇演史上相当经典的一笔。在他作为演员成名后,神通广大的粉丝们不知从哪里翻出了那段惊鸿一舞的视频,并将其列入“苏佑十大安利视频”之首。
《Secret》正是这支舞的伴奏音乐。
卓静言对这曲子万分熟悉,甚至能够完整地默写出每一个音符,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揭出背后秘密的时候。她恍然顿悟似的看着座椅边的CD盒子:“是大江健先生啊,怪不得觉得熟悉。反正你那什么视频,我是没看过的。”
苏佑握着方向盘瞟她一眼:“嘴硬。”
她暗地里鼓捣什么他还不知道么,连他生日喜好都摸清楚了,还会没看过“十大安利视频”的第一位?开玩笑,他本人都时时看到那视频挂在他的话题首页呢。
一时两人均沉默下来,只余乐曲在狭小的空间里缓慢沉滞地流淌,如水一样清透的旋律里夹杂着浓厚的伤感。卓静言听着听着,仿佛又回到那些漫漫寂寥的长夜,身边飘落絮絮扬扬的大雪。
“我其实,”苏佑的声音忽然穿透乐声传来,“有个问题想问你。”
脑海里苍茫无尽的雪夜立时退散开去,她转头看着他漂亮的侧脸。
他余光看到她盯着自己,安抚笑道:“放松,这又不是记者访谈,也没有针孔摄像机。我只是想起来,那次香山清琴的舞会上看到你肩膀后面很大一片纹身,图案挺特别的……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喜欢折腾这些东西了?”
卓静言默了片刻,心中闪过无数种托词,最后还是选择了避而不谈:“……已经太久了,我都忘了。你想知道什么呢?”
她问得迂回又直白,他反而犹豫起来,沉吟许久复又开口:“言言,你应当知道,我很喜欢你,但是我总觉得我并不那么了解你。原本以为‘靖言’只是因为低调才显得有一丝神秘,后来我才慢慢发现,所谓‘靖言’,只是你卓静言身上的谜团之一而已。我这样说,你能明白么?”
还是来了。
卓静言缄默良久,才淡淡笑了笑:“我明白。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出来,如果我觉得现在不合适说,那么以后也都会告诉你。”
所以,她真的是个有秘密的人。
苏佑觉得自己面对着一把浑身是孔的精密的锁,他终于握有锁匙,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才是最正确无虞。他考量再三,最终单刀直入道:“我只问你一件事情就好——你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在北京饭店的时候邹老板会说你在十年前已经……”
他到底打住了话头,并没有说完。
卓静言知道他的想法。她在邹国明口中神秘不已的“洛家”长大,经历了相隔十年的“死而复生”,回国后仍不肯公开一丁点个人信息,肩后还有大片奇怪的刺青。这几件事情凑到一起总透着些古怪,无论是空口讹传还是另有隐情,苏佑既说喜欢她,当然是想弄个清楚的,他不过是在想知道她到底是谁。
她到底是谁?
她可以是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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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是很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