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散了,陆璟从床上又起来,去了书房。书房还跟他走时差不多,徐惠然的织布机还在那,上面没织好的布也在。
陆璟坐在织布机前的长凳上,摸着没织完的布,手指在经纬间慢慢动,屋子再没有“哐当……哐当……”的织布声。
徐惠然去哪了,就这么决绝,他走时,都不跟他说一声,甚至连个暗示也不给。
陆璟的心绞着。
用手背擦了下泪,陆璟站起来,要从书房里拿两本书带走。在书架上一看,那本《地舆图》不在了。
陆璟点了点头,书自然不应该在。徐惠然是早有预谋,要走怎么可能不带走。还虚弱着的身体支持不住,陆璟只能再回到床上躺下。
陆璟病得事,徐礼从陆家请去的大夫那知道,急急回了家跟徐苏氏说。
徐苏氏听了就着急:“真这么严重?”
“是,说是怕熬不过去。”徐礼皱着眉,心里也不舒服。
徐苏氏叫着鲁妈:“快去姑爷家看看,然儿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眼泪就要流。陆璟要是没了,徐惠然以后在婆家的日子得多难。
鲁妈急着就让徐家的帮工划船送去陆家。
到了陆家,鲁妈到了大门口往里张望,正碰上陆家请得道士往外走,一看这阵式心头更是慌。
不到了没医没药可用的时候,怎么可能会请道士来捉妖驱邪。
陆家的人一看鲁妈,一个个眼都发直,徐惠然的事怎么说?主动去说,比人家来人发现要好得多。
陆构和小陆蔡氏往后躲,那是大房的事,可跟他们二房不相干,顺手把陆璜也给拉到后面来。
鲁妈走过来,就算见到道士出去,也不敢直接问陆璟的病,先给陆源、老陆蔡氏、陆李氏福了两福:“有人送给我们老爷和奶奶一些时令的瓜果,让我送来给亲家老太爷、老奶奶、大娘、二爷、二娘,少爷、奶奶们尝尝。”
老陆蔡氏看了眼陆源,这可真是杀上了门。
陆源点着头:“谢谢亲家老爷和奶奶。五郞他病了,五郞媳妇去白云庵替五郞吃斋求福。”
老陆蔡氏怕徐苏氏担心女儿再派个人去白云庵瞧徐惠然,赶紧补一句:“五郞媳妇晚间就回来。郑妈,带鲁妈去看看姑爷吧。”
陈冬梅看着鲁妈给郑妈带走,哼了声:“没想到太爷和老奶奶说起谎来都不带打个草稿,现成的。”
陆璜警告地看了眼陈冬梅。
鲁妈到了陆璟那里,一瞧陆璟的样,可不就是得了大病的样子,人都瘦成这样,险险要认不出来。
陆璟刚从书房那回来,还累得喘气,手费力地抬起点:“鲁妈坐。”
“姑爷,我们老爷和奶奶让我来瞧瞧姑爷。”鲁妈克制着,不敢露出难过的神情。可心里真难过,自家姑娘得多着急,这才要跑到白云庵去吃素。
可怜自己的小姐,虽不是生在大富人家,可也是从小给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里吃过苦,受过委屈的。
“麻烦鲁妈回去跟岳父母说,过阵我就去拜访他们。让他们担心,是我这个做女婿的不对。”陆璟苦笑。
“姑爷还是先好生养着,把身体养好了。我们老爷和奶奶才放心,我们姑娘才能有靠的。”鲁妈劝着。
陆璟真心苦,徐惠然就是不想靠他,不然什么不能跟他说,结果就这么悄悄走了。
鲁妈也没多坐,就急着回了徐家,跟徐礼和徐苏氏说了。
徐苏氏听鲁妈说,陆璟虽是大病,现如今慢慢在好,还要赶着去秋闱算放下了些心,可又埋怨了句:“非赶着今年下场吗?三年后也成呀。这身子骨要是没养好,日后落下个病根可怎么办。我们然儿那还是要受苦。”
徐礼也觉得陆璟这是莽撞,病成这样还能考出什么来,不过就是去凑个人数。真不如三年后,一举得中。
徐惠然跟唐掌柜说好,回来就让杜阿福赶紧着做出个织布机来。再下面就要农忙,给的二十亩荒地,开起荒来可不容易。
得准备好过冬的粮食和蔬菜。后面的院子里,蚕姐和徐惠然已经开始种些菜。边上正好有个小塘子就养了鱼,还种上了藕。前面院子里还养上了鸡。
蚕姐的嘴合不拢:“五……少爷。这下子咱们有鱼有虾、还有鸡蛋吃了。”
徐惠然穿着青衣短打往地里洒着菜种:“是呀,头一回有自己家的感觉,什么全能自己做主,不用考虑谁会怎么说了。”
蚕姐点着头。
徐惠然又在前院里种上了菊花,原本院子里就有一棵橘树,还有一棵柿子树。徐惠然又想着日后要种上樱桃树、桂花树、玉兰树、梅树这些,总得一年四季都有花才成。
蚕姐跟杜阿福说:“那样,就跟在吴泽县一样了。不管是老爷那还是姑爷那,这些全有的。”
杜阿福剥着橘子吃,幸好五奶奶还没有全种只能看闻闻香味的,还是有能吃的。
织布机做好,徐惠然要织布,也不好穿着个男人的衣服织,给人瞧到了肯定奇怪。再者,徐惠然也不习惯穿个男人衣服织。
村子里的门白天是关不住的,总会有人来往。左邻右舍会拿个自家做得菜呀、摘得果呀,送过来。
徐惠然还是把门关上,让蚕姐再盯着些。
陶二娘拿着切好的半个西瓜过来,把院门推了开来。看着地上走来走去的鸡,还有看院子的狗,这位徐家五少爷还是挺会过日子的,村那头的张三婶已经想把闺女嫁过来了。
陶二娘撇了撇嘴,也不看看自家的闺女长得模样,五少爷会不会看上。不知道五少爷日后娶得是什么样的娘子,不过看五少爷的人品,怕是不会没定了亲,说不准已经成了亲,过两日就来。到时让张三婶给人看笑话才好。
陶二娘越想越开心。陶二娘走到院子中间,听到了织布声,好奇着呢,一家三个男人还有人会织布?
站到堂屋门口,陶二娘就瞧到已经换了女装的徐惠然在织布。陶二娘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瞪着徐惠然看。
徐惠然停下织布,抬起头来看陶二娘,嘴动了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奇怪着,蚕姐怎么没在外面,还有门不是拴上了。
“你是……”陶二娘看着徐惠然,头上戴着缠棕罩黑绉纱鬏髻,分明是个年轻妇人,“五少爷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