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往,就是这样的么?
萧月白不由仰起头,看着他,烈风卷着雪花在他身侧打出旋来,原本平和宁静的景色,在他这里生生的被割裂。
她本想唤他,但话音滑过喉咙却又消匿无声。
男人站在那里,低头望着她。
血红色的斗篷,包裹着她那张精巧的鹅蛋小脸,雪花落在那细密的睫毛上,微微翕动着,底下那双清澈的瞳子,映着自己的身影。她蜷在地下,娇小的身躯,宛如冬日里的小兽,瑟瑟发抖。
雪在她的兜帽上、肩上薄薄的积了一层,浅浅的白色笼着浓艳的红色,现出了一份格外的冷艳来。
他一言不发,将她自地下打横抱了起来,紧紧的箍在了怀中。
萧月白不备之下,被他惊了一跳,不由低下了头,低低道了一声:“四爷……”
这个男人,便是四皇子陈博衍了。
陈博衍听见这娇软的一声,微微一怔,垂首看向怀里的女子。
她低着头,兜帽恰好遮住了她半张脸,只能瞧见白净尖尖的下巴和嫩红的菱唇。
他有些奇怪,两人自幼相识,萧月白从来不会这样叫他。
这个称呼,有些生疏。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稍纵即逝,他心中早已被失而复得的狂喜所淹没。近二十余年,只能在梦中见到的人,如今就在眼前,就在自己的怀里,陈博衍只觉得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的乱窜。
剧烈的狂喜,紧紧的攥住了他的心。他终于,再度将她找回来了。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手了。
萧月白窝在他的怀中,一动也不敢动,满心都是惶恐。陈博衍的胳臂像两条铁箍,将她勒的生疼。男人宽阔健硕的胸膛里,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下的敲着她的心口。
陈博衍,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
只听男人那低沉的嗓音,从头顶落了下来:“适才去了姨母的住处,看你不在,问了明珠,才知道你来香雪海了。”
也如萧月白之于淑妃,陈博衍自幼也跟着林氏叫姨母。
萧月白低着头,默不作声,心中却有几分奇怪。陈博衍竟然会出来找她,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从前以往,他对她一向都是淡淡的。她是他自幼定下的未来妻子,但也仅止于此。每逢两人相见,他也似乎看不见她一般。甚至于,同在一处做客,他连来瞧她一眼都不曾,便先行告辞离去。
陈博衍压根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萧月白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每每想及此,她心中便十分的不是滋味儿,也曾向母亲私下提起过,陈博衍似乎根本不喜欢她。但林氏却宽慰她,他们是自小定下的亲事,等将来大了,陈博衍还是会娶她的。但,那就是她想要的么?
萧月白没有深思过这些事情,长辈定好的事,她从来不会反对。但每次想起陈博衍,她心中便不知是个什么感觉,一阵冷一阵热。
他是她将来的丈夫,他不喜欢她。
然而今天,他竟然会出来找她,真是匪夷所思。
男人身上的麝香味儿混着雪的气息,熏的萧月白脸上晕红一片,她从未和男子有过这样密切的接触,除了那场梦里。
但这种感觉,她却并不厌恶。甚至于,还有一些细微的兴奋与小小的刺激。
她是怕他的,却并不讨厌他的靠近。
一路上,萧月白都静默无声,而陈博衍倒也惯了她这幅样子,她从来都是安静的。
回到住处时,一屋子丫头见姑娘竟是被四皇子给抱回来的,各自吃了一惊。
在听闻萧月白在香雪海里摔倒扭了脚踝而无法行走时,众人更是惊恐万分,只怕夫人发起怒来,怪罪她们为何没有好生跟着姑娘。
明珠更是惨白了脸面,她回来取罐子时,遇到了陈博衍。四爷说起要去找姑娘,她多了一事,想着要他们私下相处相处,便指给了他地方,没有跟去。谁知姑娘竟然在园中摔着了,几乎弄到无法行走。这若不是四爷找去,等她过去,还不知姑娘会冻成什么样子。
姑娘自幼体弱,这风雪天气坐在冰雪地里,若然冻出个好歹来,她哪里担待的起?
萧月白不止深受安国公夫妇的喜爱,更是老太太甄母最宠爱的小孙女,阖府上下都将她当个琉璃宝贝一般的百般呵护。如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还不知上头要怎么震怒?
萧月白现下虽是随着母亲林氏住在这南安寺中,安国公府里却是每日都要打发人来探望。纸里包不住火,这消息怕是眨眼就要传到府中去了。
一屋子的丫头,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下,求姑娘发落。
陈博衍没有看她们一眼,抱着萧月白穿堂过室,径直走到了萧月白的卧房之中。
他大步走到床畔,将萧月白放在了床上,直起身子,侧首冷冷的道了一声:“明珠!”
明珠不防四爷突然唤她,打了个寒噤,慌忙走进内室,问道:“四爷什么吩咐?”
陈博衍声音沉沉砸下:“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拿药酒来!”
明珠这方如梦初醒,慌慌张张的去取了红花麝香油来。这药油是宫里御医调配的,于跌打损伤效验极好。
她取了药油过来,正想上前替萧月白擦抹,陈博衍却自她手中将药瓶拿了过去,头也不回的道了一句:“出去。”
明珠愣了愣,旋即醒悟过来,看了一眼萧月白,见自家姑娘并没什么吩咐,便依言退了出去。
萧月白坐在床畔,却早已傻了,若不是陈博衍和她是打小就相识的,她竟要认不出眼前这男人是谁了。
他今日言行,皆是破天荒来头一次!
陈博衍在床前俯身,沉声问道:“是右脚?”
萧月白没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就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