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一笑,哥哥甜都甜腻了。”
自然,不会想吃甜点了啊!
苏灿垂下眼,似乎是强忍着,隔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明峣那句话带来的悸动。
或许他只是习惯了这样逗着她玩,可以面不改色的和她开玩笑,坦荡又自然,但是与她而言,他的每一句玩笑话,都是她梦寐以求的情话。在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悄悄喜欢上他的自己,像一只孤独又强大的野兽,明知道靠近会受伤,可是她还是想坦荡地拥抱他一次。
沉默的这段时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停车场。
从刚才起明峣就注意到苏灿的情绪不对,他以为是故地重游,勾起了苏灿记忆里一些不好的回忆,于是上车之后,就莫名其妙地开始讲冷笑话。
比如:
“你知道为什么小红要横着过马路吗?”
——因为小红喜欢啊。
“一颗糖在北极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好冷啊。”
——于是它变成了冰糖。
“一只黑猫把一只白猫从河里救了起来,你知道白猫对黑猫说了什么吗?”
——它说:“喵。”
苏灿:“……”
这些她小学的时候就听过的早古冷笑话,也不知道明峣从哪里搜刮来的,见他说的这么认真,她礼貌性的配合着笑了笑。
见绷着脸的苏灿终于笑了,明峣才松了一口气,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温声说:“崽崽,以后不开心的事情要告诉哥哥啊,哥哥给你讲笑话,逗你开心。”
他微微停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温柔:“就像小时候那样。”
明峣的话,让苏灿仿佛坐上了时光机,一下子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多雨的夏天。
那段时间,局里的领导有意提拔简柔,工作虽然少了一些,但是饭局却多了很多,而且,出差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来长,这次一走,就是一个月,苏望山又常年不在家,孙姨早年生过病,一到海城的雨季就关节疼,几乎是站立不得,也无暇照顾苏灿。
苏灿那年已经是初三下学期了,学校要求所有学生必须上晚自习,走读的需要家长来接,所以简柔出差,这任务就落到明峣身上。当时警队里不少人和明峣开玩笑,说他一天好忙,白天工作,晚上还要帮着老师带孩子。
明峣不以为意,或许是天生就和苏灿那小丫头投缘,也不觉得这是多麻烦的事情,一天的劳累后,和小丫头拌拌嘴,逗她一下,疲惫感好似瞬间都消散了。而且那丫头那段时间特别乖,也很少和他闹脾气,基本上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特别听话。
有时候工作上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他心烦意乱,态度难免会比平时差一点。这时,苏灿就找了很多脑筋急转弯和笑话讲给他听,起先他没怎么听进去,后来被苏灿的情绪感染,他也尝试着去感受苏灿给他营造的这个世界。
但是这所有的美好,都是基于一个人满心满意的喜欢着另一个人。
那天海城下起了暴雨,新闻里滚动播报着台风预警,各地的中小学也通知下来将停课一周,所以苏灿早早放了学,她满心欢喜的跑到海城公安想给明峣一个惊喜,但是却撞见了那位法医姐姐给明峣告白。
——“小苏灿,你明峣哥哥要给你找嫂子了。”
这样话她不止听到过一次。
那时候,十六岁的苏灿对成人的世界遥不可及,她看着那位法医姐姐坦荡地对着明峣说出喜欢二字,而她,却只能将那份喜欢掩藏心底。
这就是暗恋,是苏灿十六岁的,明艳却又见不得光的暗恋。
她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和勇敢,可是面对残酷的成人世界,她只能选择落荒而逃,她连听一个结果的勇气都没有。她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量跑了出去,然后一路狂奔,周遭的景象像电影镜头飞快闪过,她在自己的荒野里奔跑,让泪水随着汗腺蒸发,从此这段暗恋凝固成霜,将她冻结。
不知道跑了多久,等她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她朝着离家相反的方向跑了很远。
明峣那天一下午都特别忙,并没有时间关注社会新闻,还是偶尔听到同一办公室的同事说了一句中小学停课了,要提前去接孩子,他才看了看时间,提前半小时坐车过去。
可是等他到了学校,才发现,学校大门紧闭,门口挂着停课的牌子,他找人询问,才知道两个小时前,就已经放学了。
天空乌云压境,街上到处都是被风刮起来的垃圾,明峣没接到人,就给苏宅打电话,孙姨却说,苏灿并没有回家。
这时候,风越来越大,电视台大楼外面的滚动大屏播放着台风即将登陆的新闻,明峣沉着脸,思考着这样恶劣的天气,苏灿会跑到那里去。
他几乎去了所有苏灿可能会去的地方,最后明峣是在梦溪河七孔小桥边找到苏灿的。
因为没有带伞,她全身都被淋湿了,脸色惨白,平时红润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简直狼狈至极。
明峣既心疼又生气,原本想训斥她为什么放学之后要乱跑,却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什么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他举着伞,大步上前,说:“崽崽,到哥哥伞下来。”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雨就像天空泄了道口子,喷涌而下,明峣直接将苏灿送回苏宅,到家没多久,苏灿就开始呕吐不止,孙姨关节炎不能动,明峣便留在苏宅照顾苏灿。
到了夜里,呕吐的症状好些了,但是却开始发起烧了,浑身就跟进了蒸笼似的,体温高得吓人。新闻里播放着台风登陆的消息,现在外面的药房基本上关门了,医生也不出诊,明峣别无他法,只能按照以前学过的知识,对苏灿进行物理降温。
后半夜,苏灿出了很多汗,症状有所好转,说了半天胡话,才慢悠悠地醒过来。
明峣赶紧用手贴了贴她的脸,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苏灿有些恍惚,隔了好久眼神才慢慢聚焦,想说话,嗓子却哑的不行。
明峣立马倒了一杯水过来,他扶着苏灿坐起来,嗓子经过水的滋润,好了很多,但是仍然有些沙哑,她盯着他,眼眶因为发烧的缘故红红的,她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他:“明峣哥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短暂的沉默后,明峣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苏灿不说话,倔强地等着明峣的答案。
他最后妥协,难得认真地不似开玩笑的和苏灿解释:“暂时没有,崽崽放心,哥哥就算有了心仪的人,也会一直把崽崽当做亲妹妹一般喜欢的。”
这是明峣站在他的立场上,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能给苏灿最好的承诺了。
尽管这份承诺无关爱情。
不论这份喜欢的意义如何,她都会终其一生,妥善珍藏,因为这是她十六岁时,唯一的,想要永远守护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