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准目瞪口呆,翻着小眼,张着鱼嘴,心底嘟囔:这这,哪个要做君子。再看姜凌急得面白眼赤,不甘不愿道:“应下应下。”
姜准的话就跟放屁差不多,他又不要什么脸面,前头说的话后头他就能咽回肚里,只作不曾说过。姜凌知他的脾性,更加担心。
徐知命等他兄弟将这节揭过,这才问雷刹:“可是有事?”
雷刹迟疑片刻,姜准正窝着火,冲着雷刹道:“副帅有事只可对徐帅言明?还是我这个外人听不得。”
姜凌安抚姜准,对雷刹道:“副帅有事只管说。”
雷刹再无犹豫,将醇王案背后疑点点一一言明,末了又道:“背后其势藏得极深,所图甚大,手段诡谲,只盼不是雷刹思虑过深。”
姜凌和徐知命对视一眼,正色问道:“可真?”
“此事非同小可,怎敢欺瞒。”雷刹道,“只是醇王案历经数年,人事变迁,纵有痕迹也不过零星的蛛丝蚂迹,真要查证只怕困难重重。再者,太子那边许另有计算,似有隐瞒。”
姜准张了张嘴,真是心潮起伏又是急又是好奇又既想笑又生愁,不知怎得又担心太子借势重起,直急得抓耳挠腮。
姜凌将来龙去脉理了又理,唤侍婢更衣,道:“徐帅,随我进宫,这事要交与圣上处置。”
徐知命抚须,道:“大王的康健……”
姜凌摇头:“好好坏坏就是空架子,好也好不哪去,坏也坏不到哪个地步,正事要紧。”转头又对雷刹道,“副帅,一同前往。”
路上徐知命凝眉,少了往日的从容,姜凌便问:“徐帅可有指教?”
徐知命沉思道:“此事将将浮出水面,究竟如何还未可知,我只担心,是前朝余孽作怪。”
姜凌闻言道:“我在明敌在暗,又如巨象对虻蝇,倒是不堪其扰。”
“届时且听圣上的吩咐。”徐知命长叹一声,事关皇家他也不好多置一词。
郊野坟地,单什驱赶着几个粗夫,一脚踹在一个壮汉的屁股上,道:“快,吃口酒赶紧去找那个叫什么来着,五子七子还是六子的坟。这埋得一地死人,实是费事。”
一个粗夫道:“单卫,那个仆役生前虽属东宫,到底不过一个卑贱小厮,年又小,无亲无故估计也没攒下棺材本来,要不往那些矮坟堆里找?”
“快去快去。”单什忙道。
另一个粗夫驳道:“不对不对,那小厮虽然微贱,不是认了太子身边的亲随作义父,终归有些情义,我看要在高坟里找。”
单什大骂,笑道:“你们费舌头的功夫,把好坟坏坟都找上一遍,死了也有六七年,也是旧坟堆,找起来能费多少事?”
几个粗夫不敢再多嘴,抱头在坟地里钻来钻去,努力辩认着木碑上刻的名姓。单什拣了个木头桩坐,从怀里抱出半只鸡腿填肚子,正一口骨头吐在地上,就听一个粗夫高呼:“可找着六子的坟了。”
“刨开刨开。”单什腾得站起身,远远挥手大声吩咐。
那几个粗夫依言挥锄刨坑,将坟土挖了开,不多一会露出一口漆棺来。一个粗夫笑道:“看这个好棺,比平头百姓强了几座山去。”
单什赶过快:“快开棺。”
几人掩了口鼻将棺材打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棺中之人早已腐烂成泥浆,单什厌弃道:“这能看出个什么?还得交由风娘子。我们只管连棺材给抬回去。”
粗夫又将棺木合上,绑好绳索,插上棺材杠,一路招摇地抬回了不良司交给风寄娘。
风寄娘粗粗看了一眼,拣出一根骨头放进醋中洗净,“咦”了一声。
“可有不对?”单什忙问。
风寄娘道:“东宫小厮多大年纪?”
单什道:“总不过双十。”
“这尸骨定已年过不惑。”风寄娘道。
单什悚然而惊。
作者有话要说:今年最后一更,有始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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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暗涌(二十四)
承平帝背着手踱着步, 难得有些焦躁, 作为一个守成之君,他自诩虽无开疆拓土之大功, 然,这些年来国泰民安,老有所养幼有所依, 他内心也感自得。
结果, 这些孽党躲在暗地,张着利爪龇着利齿,竟妄图颠覆他的江山, 而他竟是一无所觉,想想真是不寒而栗。
“确是乱党作怪?”承平帝再问。
徐知命有心让雷刹露脸,当下答道:“唉,下臣也是眼花耳聋, 愚钝不堪,不及他们少年敏锐,这些细枝末节处隐着的种种不合常理, 还是他们惊觉不妥。”
承平帝又将目光转向雷刹,少年郎君乌发雪肤, 剑眉斜插入鬓,薄唇如同血染, 双眸如寒夜星辰,凝结着万年不化的坚冰,他像苍山之巅的一捧雪, 冻得骨血发冷。
雷刹不卑不亢地将醇王案详叙了一遍,又将各处疑点一一拎拣出来,这些细小的疑点一环扣着一环,无一不是借势而为,可见背后之人筹备已久,隐在暗处伺机而动。
承平帝闭了闭眼,如果此事属实,他的二子岂不是在无知无觉中被一损一亡,他们如此,那他呢?承平帝不敢细想,手心都渗出细汗,又来回踱了几步,怒道:“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孽党奸徒狼子野心,百年来都不知反思自省。天下苍生何辜?他们还要搅乱风雨惹得朝野不平,实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