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说这话时脸烧得红扑扑,一身病气怎么都遮掩不住,把楚怀安想说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他亲自去把楚瓜接了过来。
楚瓜是见过苏梨的,一进门就咧着嘴欢欢喜喜的想往苏梨怀里扑,被楚怀安拎着后衣领丢到床角。
“笑得丑死了!”
楚怀安嘀咕了一句,苏梨瞪了他一眼,逗着楚瓜爬到自己怀里。
“娘……”
楚瓜嘟囔了一句,趴到苏梨怀里不动了,乖巧得紧。
他趴下去以后刚好压住那半边黑脸,另外半张脸白乎乎胖墩墩,苏梨忍不住用手戳了两下。
“他好可爱。”
苏梨欢喜的说了一句,楚怀安站在床边瞪着楚瓜,像看着什么仇人,苏梨抓起楚怀安的手让他摸摸楚瓜的脸蛋:“你看看,他真的很可爱。”
婴儿的脸颊粉嫩得很,触手自是极好的,楚怀安的眉头松动了些。
苏梨立刻劝说:“他现在是侯府的小少爷,以后是要叫你一声爹,给你养老送终的,你就不能多疼他一点?”
这话是认真的,若是放在平时说出来是很正常的,偏偏现在苏梨无缘无故病着,发着烧,身体里还有朵神秘的花,这话听在楚怀安耳中便格外刺耳,像是在交代什么后事。
楚怀安脸色陡然变冷,收回手双手环胸,一脸冷漠:“他可以是逍遥侯府的嫡长子,也可以继承我的爵位,但养老送终的事,轮不到他!”
在他心里,他和苏梨的孩子,才有资格替他和苏梨养老送终。
“孩子已经能听懂你说什么了,你注意点!”
苏梨提醒,楚怀安心里不爽,催人煮了药送来。
“喝药,早点好起来。”
楚怀安说完把放凉的药递给苏梨,另一只手准备好了蜜饯。
苏梨知道他这几日担心得很,乖乖喝了药,拥着楚瓜睡了会儿午觉,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楚瓜在哭,苏梨想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很沉,像被什么魇住,根本睁不开眼睛,眼前雾蒙蒙的一片。
一开始只是白雾弥漫,后来渐渐变成了血雾,血雾之中有人在呜呜的哭泣,似乎还在说着什么,苏梨仔细分辨听见的声音,终于听清那人说的是:“叛族者死!永无赦免!”
在听清以后,那哭声便大了起来,似有成百上千人在哭在喊,那声音像是从虚空传出,没一会儿又像是从地底传出。
苏梨下意识的低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在她脚下,有一张人脸,似有风吹来,血雾消散了些,视野也变得更广,以苏梨站的地方为中心,目之所及,地面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人脸。
在那些人脸眉心,全都钻出了细长的青色藤蔓,在藤蔓顶端,盛开着一朵朵幽蓝的花,花蕊是金色,散发着莹莹的光泽。
只看着这样的花海是极美的,可搭配上密密麻麻的人影,便恐怖至极,叫人头皮发麻。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苏梨脑袋突然刺痛,视线一黑,再睁开眼,人便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楚怀安正抓着楚瓜一只脚将他倒拎着在打他的屁股。
“你打孩子做什么?”
苏梨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在听见他的声音以后,楚瓜就止了哭,睫毛上挂着亮晶晶的泪珠眼巴巴的看着苏梨。
“他吵!”
楚怀安简单粗暴的解释,把楚瓜又丢回床上,楚瓜打了个滚被坐起来的苏梨捞进怀里。
“小孩子吵闹一点是好事。”
苏梨说着脱下楚瓜的袜子,想看看他脚有没有被楚怀安抓肿,却看见他脚上生着六指,最边上的小指头被人用绳子绑着,早就充血变得畸形。
苏梨的目光顿时变冷:“这是什么?”
苏梨抓着楚瓜的脚仔细查看,下意识的看向楚怀安:“这是侯爷让人绑的?”
楚怀安顺着看了一眼,小孩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那绳子绑得很紧,最边上的小指头充血紫胀,像是轻轻一撅就会断掉,残忍得很。
楚怀安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把奶娘叫进来,奶娘哆哆嗦嗦的跪下,听见楚怀安质问老实回答这是楚刘氏允许做的,是坊间流传的秘方,再长两年,多出来那根指头就会自己掉落,不会留疤,以后就会和常人无异。
楚刘氏盼了这么多年的孙子,对楚瓜不可能没有一点喜欢,但楚瓜在楚刘氏眼里是不正常的,她只能想办法让他正常起来。
荒唐!
苏梨在心里怒斥了一句,和楚怀安对视一眼,把奶娘赶出去,又派人请了岳烟来。
第一眼看见楚瓜的脚,岳烟的眉头便死死的皱起,这样绑着脚趾头,孩子会一直痛苦不堪,就算要去掉一指,也不该用这样残忍的办法。
绳子已经与血肉长在了一起,轻轻碰一下那指头楚瓜就会痛哭不止,他又太小,岳烟不好给他用太大计量的止痛药,只能划开肉慢慢把绳子割断一点点取下来。
楚瓜哭得撕心裂肺,叫人于心不忍,岳烟很快听得下不去手。
“阿梨,六指总归是与常人有异,不如就这样截断吧,还能让他少吃些苦头。”
“截断一指对他的身体可有影响?”
“……”
岳烟不好武断的回答,毕竟手指脚趾与心室都是连着的,而且楚瓜的情况与其他人很不相同。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苏梨低声开口:“我没办法替他做出决定,等他再大一点,懂事以后,若不想要这一指再说吧。”
他是这样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苏梨第一次看见他也觉得他有些异常,与旁人不同,后来却觉得不管如何,身体是他的,也许在旁人眼里是多余的部分,对他来说却是不可缺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