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问岳烟的情况,伙计说昨日傍晚,她走后没多久岳烟便出了门,然后一直没回来。
“她当时可有带包袱?”
“这个倒是不曾。”
伙计努力回想,平日医馆病人很多,他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有些细节就记得没那么详尽,苏梨强压下心中的焦灼继续追问:“那她有说过要去哪里吗?”
伙计想得眉头紧皱,苏梨拿了一锭碎银给他,不知是受了碎银刺激还是恰好回想起来,伙计眼前一亮:“我想起来了,她好像说要去侯府复诊!”
侯府?
她去逍遥侯府做什么?昨夜楚怀安喝醉了可没提这件事!
苏梨诧异,刚想回侯府找楚怀安问个明白,就见安珏带着一波官兵气势汹汹的走进医馆。
原本等着看病的病人一见这架势,不是当场要死要活的病,立刻贴着墙根悄悄溜走,医馆一下子变得空旷安静。
“哟,苏小姐怎么也在这里?”
“这里是医馆,自然是来抓药看病。”苏梨面不改色,看着安珏问道:“安主蔚到此又是做什么?”
官府执行公务,向来无需向旁人解释许多。
然而苏梨不是旁人,安珏许是想要炫耀亦或者试探,从衣兜里拿出军情处的银色令牌高声开口:“军情处办案,本官怀疑你们医馆窝藏通敌卖国的重犯!所有人都待在这里不许动,本官要搜查赃物!”
安珏表情凶狠,话音落下,身后一队官兵齐刷刷抽出腰间的佩刀,医馆掌柜和伙计吓得都不敢说话,安珏抬抬下巴,那些官兵便拿着刀冲进医馆后院。
苏梨抿唇站着,神色漠然,像等着看戏的路人,谁也不知道她藏在衣袖下的掌心早已一片湿濡。
安珏给岳烟安的是通敌卖国的罪,苏梨想到昨日她看见的那匹胡马,想到买马的是位叫李三的书生,书生到善世堂来过。
她还给过岳烟一千两银票,数额那样巨大的一笔钱,岳烟绝对不会随身带着,昨日岳烟走时没拿包袱,银票定然还藏在屋里某一处。
岳烟来自边关,随商队入京,来历很容易就被查清楚了。
苏梨又想起自己之前曾让岳烟购置粮草,岳烟虽然还没买,必然已经打听过了,只要找人一对峙,便会露馅。
一个从边关来的弱女子,怀揣重金买粮草意欲何为?
若不将边关发生的事全盘托出,这通敌卖国的罪名便洗不清了!
苏梨细细思索着近日发生的所有,不停地逼迫自己赶紧想出应对之策,进去搜查的官兵已经拎着几只轻巧的包袱冲出来。
“大人!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那人说着,从其中一个包袱里拿出一本医书,翻开一看,医书中间被掏空,藏着厚厚一沓银票,面额五十一百不等。
“大人,有赃银!”那人惊呼一声,整个医馆一片哗然,医馆掌柜和伙计更是吓得面如死灰。
通敌卖国是要掉脑袋的死罪,谁沾上谁倒霉!
“带走!”
安珏下令,慢悠悠走到柜台,掌柜和伙计都吓得说不出囫囵话来,只眼巴巴的反复辩解:“大人,草民不知,草民确实不知啊!”
安珏并不理会,走到柜台前,从掌柜的算盘下面拿起账本温吞吞的翻看了两下,然后丢给离他最近的官兵:“按照账册上记载的,这些天到善世堂找叛贼看过病的人,都抓来好好审查一番!”
“是!”
众官兵底气十足的回答,在场来看病的又吓晕几个。
做完这些,安珏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一圈,提步要走,见苏梨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不由挑眉:“公务已处理完,苏小姐怎么不走?”
“安大人方才那本账册之上,恰巧有民女的名字。”
苏梨平静回答,丝毫不见慌乱,她已经猜到安珏此番造出这么大的声势是为了什么。
她与安珏是有些旧怨,但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还扯到边关的事上面,唯一的解释是,安家心中有鬼。
而她,扰了那只鬼!
听见苏梨勇于承认,安珏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唇角上扬藏不住笑:“原是如此,那本官只能请苏小姐随本官走一趟了!”
说完,两个官兵上前想押着苏梨离开,安珏抬手制止,亲自上前,拉着苏梨往外走。
安珏是骑马来的,那马是棕色,看上去毛色鲜亮,是武将的坐骑应有的模样。
安珏将苏梨丢上马,自己再翻身上马,这个姿势,与方才岳烟被驮着带回来一模一样。
之前那两匹马看样子是直奔皇宫,安珏却是骑马将苏梨带进了军情处。
军情处初初新建,牢房里还没关过人,透着股子还没散透的泥灰味儿,刑房墙上挂着的工具也是崭新的一片银亮。
安珏把苏梨推进刑房,大爷似的坐到审讯的桌案上,笑出几分狰狞:“苏小姐,说说吧,你去药房是做什么的?”
“去药房自是抓药看病,那账本子上均有记载,安大人一看便知。”
“这话谁都会说,本官问的是,你打着看病的旗号,与叛贼接头,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安珏悠然的问,一点也不着急。
反正人是被抓进来了,要怎么审是他的事,他有的是时间跟苏梨耗!
“既是看病,除了望闻问切,询问医理,还能有别的什么吗?”
苏梨反问,在医馆的着急因为时间的拖延愈发急切,可那些措手不及的慌乱已经渐渐消失,现在她走在刀刃上,一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