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嘴皮子利索得很,三两句将过错推到温陵身上,说完扬手就要打人,苏梨上前一步,轻松抓住她的手腕。
“方才陵儿姑娘伺候得侯爷很是满意,侯爷要带她出去逛逛,你有意见?”
苏梨的力气不大不小,却叫老鸨挣脱不开,她脸上扑着厚重的脂粉,眼珠急切的转来转去,片刻后扯开笑脸:“侯爷喜欢自是奴家千求百跪都求不来的福气,可阁里有规矩,刚破了身子的花魁,得在阁里静养三日,这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这里她既也要静养三日,那随本侯回逍遥侯府静养三日也不耽误买卖不是吗?”
楚怀安开口打断老鸨的话,用折扇轻佻的挑起温陵的下巴:“陵儿觉得可好?”
他拿出平日撩拨姑娘的轻浮痞气,与之前截然不同,那目光露骨又暧昧,瞬间叫温陵羞红了脸,眼底露出迷茫,只随着他的问题道:“陵儿觉得甚好!”
声音柔柔怯怯,倒是完美的演绎了一场郎有情妾有意的戏。
老鸨也是被楚怀安惊着了,楚怀安这些年在揽月阁什么样,她心里能没有数?
这么多年阁里就没一个能入了他的眼,承了他雨露的人,今儿突然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还要带回家里去,这也未免太反常了。
可楚怀安既然亲自开口要了,老鸨也不能拦着不放人,只能赔着笑道:“侯爷喜欢就好。”说完又反手在温陵臀上用力拍了一巴掌:“到了侯府好生伺候侯爷,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仔细你的脑袋!”
警告完,老鸨点头哈腰的将三人送出门,阁里的伙计还体贴的准备了马车。
待三人上了马车离开,老鸨沉下脸回到阁里,随手招了个伙计到身旁耳语:“立刻回去告诉少爷,侯爷从咱们这儿提了个丫头走。”
伙计听完,身影很快闪入后院不见,老鸨又看向人来人往的门口,抬手捏了捏眉心,总觉得这年过完没有要开春回暖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冷了。
且说楚怀安三人坐着马车回了逍遥侯府,刚下马车,就看见来送礼拜访的人被管家温言软语的劝出来。
那人垂着头颅本以为要失望而归,不期然看见楚怀安回来,立刻兴冲冲的跑过来见礼:“下官拜见侯爷!”
这人看着不过四十出头,身上穿着浅灰色官服,头上戴着方方正正的乌纱帽,帽檐中间镶着一颗乌黑的玉石,折射着光,成色中上,是内务局统一定制的,不过是个七品县官。
这几日来侯府拜访的人很多,这人却是第一个把官服官帽都穿戴齐整的。
“嗯?你是……”楚怀安疑惑了一声,伸手将人扶起来,对着这人的老脸看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是李勇李大人,好久不见!”
楚怀安那句好久不见只是客套,那李勇却当了真,认真道:“侯爷日理万机,这几日总不得闲,下官又只有这几日才能回京,自是难以与侯爷见面。”
“无妨无妨,李大人不在京都,令郞与本侯却是十分交好,半个时辰前令郞还买了个花魁送给本侯呢!”
楚怀安毫不介意的将方才的事说出来,更像是显摆一般,守在后面的管家听得老脸一抽,这才初三就去逛勾栏院,真是不像话!
老管家尚有礼义廉耻之心,那李勇却是半点也无,颇为欣慰的笑起:“那是应当的,侯爷喜欢什么,尽管告诉犬子,下官定让犬子想法子给侯爷弄来!”
“那是自然!”
楚怀安说着拍了拍李勇的肩膀,李勇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恩赏,满脸泛起红光,摇头晃脑起来,拉着楚怀安话家常一般唠叨起来,楚怀安也不嫌烦,勾唇听着,然而直到李勇说得口干舌燥,也没让他进屋喝一口茶。
把自己县衙后门年底一条狗生了七只小狗的事说完,李勇终于没话说了,见楚怀安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李勇一拍脑袋瓜,又从袖袋里摸出一个黄花梨雕刻的小木盒,木盒不算长,颇有点像装簪子发钗的。
“这些是孝敬侯爷的,还请侯爷笑纳!”
李勇讨好的说,有些浑浊的眸底闪过一丝肉疼,楚怀安倒是没什么反应,这小木盒无论是用料还是做工都并不精致,想来里面装的也不是多好的东西。
这般想着,楚怀安直接当着李勇的面打开木盒,让人惊讶的是,里面装着厚厚一卷银票。
银票的面额尚未可知,可光看这厚度,也不是小数目。
看清是银票,楚怀安掀眸看了李勇一眼,李勇以为他这是喜欢,当即摆摆手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权当是恭贺侯爷接任昭冤使的贺礼了!”
一个七品县官,每月俸禄不过几十两,一年的俸禄也就几百两,刚刚在揽月阁那位李公子竞买温陵的面纱出手就是五百两,这木盒里的银票少说也得上千两,这父子两竟都觉得只是一点小心意。
苏梨心底惊愕,面上却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楚怀安合上木盒,脸上终于露出会心的笑:“李大人治理有方,去年政绩做得一定非常漂亮吧?”
楚怀安话里带了一分欣赏,李勇立刻飘飘然起来,笑呵呵的回答:“哪里哪里,侯爷过誉了。”
“李大人不必自谦,本侯过几日上朝,定向皇表哥举荐,不知李大人心仪何等职位?”楚怀安笑着问,脸上一片诚恳,可怜那李大人与他并不相熟,轻易被他的皮囊所骗,将底牌全盘托出。
“不必劳烦侯爷挂心,陛下贤明,下官一心为民,陛下皆了然于心,想来不日便会将臣调入京中,届时便能与侯爷时常见面了。”
这话便是已经确定自己马上会升迁,李勇说着表情露出向往,好像已经看见自己和楚怀安一起站在朝堂之上的场景。
“那本侯先恭喜李大人了!”
楚怀安拱手道喜,李勇又与楚怀安说了半天客套话才美得冒泡的爬上马车离开,等他一走,楚怀安沉了脸,将装着银票的木盒丢给苏梨:“好好保管着!”
说完大步走进去,管家将目光投向苏梨,无声的询问温陵是谁,苏梨没吭声,收好木盒带着温陵回了自己的院子,从衣柜里找了一套女装给她换上。
换上衣服,温陵红了眼眶,她虽然从揽月阁出来了,可手上脚上还戴着铃铛,这铃铛在接客的时候是情趣,却也是防止刚入阁不认命的姑娘逃走的警铃。
铃铛是特制的,若无钥匙,很难取下。
苏梨找了棉絮塞进铃铛里,阻绝了那声音,温陵咬着牙又要跪下,被苏梨一把扶住。
“帮你的是侯爷,温姑娘跪我做什么?”
“我本一心求死,是姑娘一番话又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我谢姑娘再造之恩!”
进了这屋子,温陵已识出苏梨是女子,如今这感谢也是实打实的没有半分作假,苏梨却是不肯受,将她扶起来:“我说那一番话,将温姑娘又困在了那腌臜地,算计居多,当不起温姑娘的谢。”
“姑娘只是为我指了条路,做选择的是我自己,谈不上算计,自是当谢的!”
苏梨不让跪,温陵便改成鞠躬,无法阻止,苏梨便也受了,见她这般讲义气,不由低声道:“你既未失身,若你的未婚夫君真心待你,应该也不会介怀此事,你何不……”
“不了,虽未失身,可我这身子已被人看过摸过,就算他不介意,我却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待大仇得报,我便寻个庵堂做姑子去!”
温陵爽利的说,经此一遭,性子倒是比方才在揽月阁要强硬了些。
她坚持如此,苏梨也没有再继续劝说,带着她来到楚怀安的院子,已有车夫候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