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认这个主意还不错,两头都兼顾到了,十分合情合理,可宋柏劳却并不乐意。
“你怎么这么麻烦?”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睨着我,显得很不耐烦,“给你两个选择,我背你回去,或者你自己爬回去。你选一个。”
他这个人真是难以琢磨又很不讲道理。
我与他对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实在不想自己爬回去:“那麻烦你了。”
我小心翼翼趴到他背上,已经尽可能放轻了动作,可还是能感觉到他肌肉紧绷了一瞬。
“疼吗?”我担心自己压到了他的伤口。
“你顾好你自己吧。”他稳稳托着我的膝弯站起身,对一旁宋墨道,“跟着我,不许乱跑。”
宋柏劳对孩子向来严厉,宋墨一直有些怕他,这会儿听到他的命令哪里敢不从,连忙上下点着头,表示自己一定会乖乖照办。
宋柏劳没事人一样背着我穿过树丛,走到山道上。宋墨牵着他的衣摆,紧紧跟在一旁。成人步伐大,特别宋柏劳又有一双大长腿,宋墨跟得很吃力。
为了跟上宋柏劳的脚步,他一脸认真专注,可当抬头看向我时,又会对我露出甜甜的笑容。
我看他走的鬓角汗都出来了,忍不住开口:“你慢点走,墨墨跟不上了。”
宋柏劳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眼宋墨,之后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微风吹拂过树梢,山道上叶影婆娑,枝叶互相摩擦着,发出簌簌声响。
这样舒适的氛围,就算受了伤也令人心情愉悦。
我凑近一些,低声在宋柏劳耳边道:“谢谢……”
谢谢他能来找我们,也谢谢他愿意背我回去。
宋柏劳踏上台阶的脚步十分稳健,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冷箭嗖嗖,让人防不胜防:“我只是怕宋墨出事,你少自以为是。背你只是想还你之前照顾我的人情,你别以为讨好我就会改变我对你的看法。”
我本来还控制自己不要将重量全压到他身上,一听他又开始说这些烦人的话,立时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挨了上去。
宋柏劳吃痛地闷哼一声,停在石阶上缓了口气:“你不要动来动去!”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双手握住他肩膀,稍稍退开了些与他背部的距离。
“没关系,我对你好也不是图你会改变什么。”
我的话就像一根鱼刺,瞬间噎得他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梗在那里无话可说。而我也算是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终于耳根清净下来。
九嫂看我的脚肿得跟馒头一样,马上上楼敲开了骆梦白的房门。因为宋柏劳的伤需要每日换药,她已经在宋家住了好几天了。
骆梦白一边擦眼镜一边打着呵欠从楼上下来,一脸的精神萎靡。
“你们知道我昨晚几点睡的吗?能不能呵护下熬夜写期刊论文的人?”
宋柏劳闲适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九嫂刚给他泡的伯爵茶:“呵护你?那下个季度你研究室的经费……”
我听九嫂说过,骆梦白现在在搞的研究项目被他们学术界一致公认为疯狂而无用,全靠宋柏劳出钱扶持才得以继续下去。由此骆梦白才会随叫随到,大材小用地甘愿成为宋家的家庭医生。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嘛表弟。我一个alpha又不是omega那样的娇花,哪里用呵护。”骆梦白没骨气地改了口风,戴上眼镜向我走来。
她轻柔地转动我的脚掌,检查一番,得出与宋柏劳一样的结论——骨头没事,就是扭到了。
“九嫂,我那个跌打药油你还留着吧?就是上次表弟用的,把那个拿来。”
“哦哦哦,有的有的。”九嫂想了想,去了又回,很快拿来了瓶还剩一半的药油。
“可能有些痛,你忍忍。”骆梦白往自己手心倒了点药油,慢慢搓揉开来。
虽然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当她的手碰到我肿胀的脚踝时,那种错骨断筋的疼痛还是让我不自觉握紧双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颤抖的抽气声。
宋墨望着我,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双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不安地交握着,仿佛医院里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打针的小朋友。
我非常勉强地牵动唇角,冲他笑了笑:“别怕,不疼的。”
宋柏劳将手中精致的骨瓷杯放回桌上,招手让宋墨过来:“疼就疼,干嘛骗他说不疼?”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种时候还要与我唱反调,但我已经没心情应对他,只能将脸撇到一边,让宋墨看不到我因疼痛而扭曲的五官。
耳边响起宋柏劳带着警示意味的话语:“你看,扭到脚就是会很疼的。所以你以后走路要小心点,不然骆梦白就会用那个很难闻的东西用力按你的腿。更糟糕点,如果你的骨头摔断了,说不定还要开刀。你知道开刀是什么吗?就是……”
我终于知道宋墨为什么怕他了,这种教育方式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是不是太震撼了些?
我忍着痛回头一看,只见宋墨双手绞动着按在胸口的位置,从下往上怯怯望着宋柏劳,在他的阴影下瑟瑟发抖。
“你别说了。”我转向九嫂,“小少爷刚刚在外面摸了很多脏东西,替他洗个手,再把冰箱里的布丁拿出来给他吃。”
九嫂看了看宋柏劳的脸色,见他没有不允许,应着声过去牵起宋墨走出了客厅。
在这个家,宋柏劳始终是绝对的“主人”,没有人敢违逆他的话。就算我是他名义上的伴侣,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我对他来说根本什么也不是。
“表弟你这人性格太恶劣了,放在童话故事里不是恶毒的王后就是吃人的大魔王。”骆梦白停下来补了点药油,伤处火辣辣的,有些发热,倒不似刚开始那么疼到冒冷汗了。
“他生下来是为了履行责任,不是来当小王子的。” 对于他性格的评价,宋柏劳不置可否,却说了一句这样没头没脑的话。
我有些莫名,但显然骆梦白听懂了:“欸你这个人啊……”
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丝念头,但还不等我抓住,骆梦白的手再次覆了上来,将我好不容易凝聚起的注意力一棒子打散,再找不回来。
我的腿伤了,宋柏劳的背上伤了,我们也可算一对患难夫妻。
骆梦白替我打了固定绷带,让我在消肿前少用伤腿,尽量卧床。可第二天宋柏劳就让九嫂将我扶到书房,丢给我一份文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