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穿着西厂役长的深赭色窄袖直身,反手掩上房门,取出钥匙,过来将他手脚上的枷锁打开,压低声音道:“等我出去后,你数到三百再出去。”
刚从刑架上下来,几乎站立不稳的人点点头。
门再次开启又被合上。
他默数到三百,积蓄了些许力气,蹑手蹑脚靠近门后,侧耳倾听外头动静。
当他确信外面没有人看守后,极为缓慢地推开门,探头出去观察左右,接着便闪身出门,不往外走反而往大院深处疾奔而行,到了一处墙角,忍着伤痛攀上墙头,一跃而下。
他专挑阴暗的小胡同而行,终于在夜幕的掩映下到了一处破败的小院外,在门上敲了六下,三下缓三下急。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院里的人乍然见到黑夜里浮现一个猪头,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若非敲门暗号丝毫不差,他差点就要以为自己见了鬼,第一反应就是立即把门关上!
“是我……”
“薛将军!?您怎生弄成这般模样?”开门那人边惊叹,边侧身让他进入院子,警觉地探头看了看小胡同两头,将院门合上了。
薛高很想沉下脸,来一句高深莫测的“别提了……”
可惜他现在的这张肿胀的脸不是想沉就能沉得下来的,不管做什么表情都会扭曲成可笑的模样。
最终那句高深莫测的“别提了……”还是成了恶狠狠的:“草他娘姓莫的臭狗屁!”
两人入内,陋室内盘腿而坐的公子虽然只着青衫布衣,用着粗陶缺口的碗来喝茶,仍然有着超凡出尘的气韵。
“是薛将军回……噗——”
见如此嘴脸的薛高进来,如玉的翩翩公子一口淡茶喷了满炕满地,边呛咳边沿着下巴直往下滴茶水。
给薛高开门的人急忙递上一条布巾,并接过茶碗:“公子莫惊,这是薛将军。”
薛高惭愧跪地:“卑职有负公子所托,没能将人绑来。出城的法子要另外再想了……”
乐怀瑾用布巾掩嘴,咳了几声顺过气来:“薛将军起来吧,坐着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薛高将事情经过一一说来,但是被一个文弱大夫喷了一脸不明毒物,还被撩阴腿踢中这么丢脸的事全都带过不提了,只说自己在西厂不管如何受刑都不曾吐露丁点。
反正他现在的这张脸,自己不说的话,谁也认不出他就是薛高。
乐怀瑾在这小破院子里呆了一个月,虽然暂时躲过搜捕,却始终找不到机会出城。本来城门就搜查得极严,疫病开始流行后,出城更是不易。
但作为惠民医司的长官之一,莫辰曦有可以自由出入城门的腰牌,且他经常出城调查疫情,可以说单凭着他那张脸就能轻易通过城门。
而且绑了他,还能报复芮云常,本是一箭双雕之举,却不知怎地被识破,竟致功败垂成!
乐怀瑾虽觉得可惜,但有丁启在西厂内应,至少薛高逃回来了。
“薛将军不必惋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出城之计可以慢慢再议,将军这脸……咳咳伤势,还是要先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