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晌,陈呦鸣进了宫,听闻大宝儿不会喊娘,耸肩笑笑,“那会不会喊姑姑?”
殊丽扶额,让木桃将大宝儿抱过来,放在桌子上,指着陈呦鸣问女儿:“懒乖乖,这人是谁?”
大宝儿正在吃蛋黄糕,还知道捻起小花袄上的碎渣渣,放进口中,闻言,她看向陈呦鸣,努努嘴,想要讲出“姑”的发音,却怎么都绕舌。
陈呦鸣捧起她的小脸蛋亲了一口,“没事儿,姑姑比你娘大方多了,咱们慢慢学。”
殊丽睨一眼,说得好像她多小气似的,若非大宝儿先学会喊“爹爹”,她也不会如此计较。
冯姬过来请安时,手里拎着御膳茶房制作的冰皮枣泥点心,“娘娘,这是扬州来的大师傅制作的点心,陛下让小奴送回来给您和贵人们尝尝。”
如今,冯姬和煜王一样,是绮衣卫的管事之一,不必每日去御驾和凤驾前点卯,但他在宫里算是殊丽的心腹和眼线,每日过来,已成了习惯。
见到新样式的点心,手里的蛋黄糕瞬间不香了,大宝儿伸手,将蛋黄糕递给了陈呦鸣。
一身男装打扮的陈呦鸣接过大宝儿不想再吃的糕点,扔进嘴里,咀嚼后看向冯姬,肆意调侃道:“冯小公公愈发清俊了,不知偷了多少宫女的芳心。”
冯姬低眸浅笑,“仪宁公主就别打趣小奴了。”
陈呦鸣摇摇手指头,“不是打趣,冯小公公的长相是我喜欢的。”
知道陈呦鸣在调侃冯姬,殊丽单手托腮,从桌子底下踢了这个恣睢不羁的小姑子一脚,“快尝尝点心吧。”
冯姬赶快将一盘盘点心摆放上桌,一一介绍起来。
大宝儿盯着各式各样的点心,上手就去抓,被殊丽摁住小手。
“叫娘。”
“呀!”
殊丽松开她,故作黯然地趴在桌子上。
大宝儿盯着娘亲的发顶,还是抓起了点心吃,可吃了两口,就又凑近娘亲,将点心往她嘴里塞。
油乎乎的点心蹭了半张脸,殊丽坐起来,颇为无奈道:“妆花了,小臭臭。”
大宝儿咧嘴乐起来,将揉碎的点心塞进殊丽嘴里,蹦出了两个字:“吃,吃。”
殊丽笑了,又饮了一口柑橘绿茶饮,冲淡了口中的甜味。
看着大宝儿手中的碎渣渣,冯姬掏出干净的帕子,一根根手指替她擦拭,比殊丽和陈述白还要细致,正如他当初祈愿的,因身子残缺,私心里将大宝儿当成自己的女儿,而这份隐藏的热忱,已化为了润物细无声的照顾。
大宝儿也很喜欢冯姬,抬起胳膊让他抱。
冯姬没越矩,小心翼翼揉了揉她的脑袋。
大宝儿傻笑,清澈的瞳仁里映出男子的虚影,忽然蹦出一句:“爹爹。”
殊丽、陈呦鸣、冯姬:......
深夜,泼墨夜空繁星熠熠,陈述白板着脸走进坤宁宫,没顾殊丽的劝导,将大宝儿抱出小床,放在地上,正着脸色教导她不准认他人作父。
刚洗过澡,加上天气不冷,大宝儿只穿了一件红兜兜,站在猩红绒毯上受“训”,一开始还懵愣不懂,以为爹爹是在跟她玩。
“抱宝儿。”
忽闪着大眼睛的样子属实可爱,陈述白有点心疼,但还是板着脸道:“别撒娇,站好。”
大宝儿鼓着肚子,挺直小小的背脊,越发察觉出不对。
生平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挨训的小家伙瘪起嘴,皱着脸看向坐在塌上的娘亲,戏精似的挤起眼泪,却一颗也没流出来。
殊丽扭头不理,就想看看陈述白是怎么教训心肝肝的。
大宝儿扭回头,高抬手臂朝着陈述白的方向,“抱宝儿。”
陈述白蹲在地上,手肘处在两侧膝头,面无表情地同她讲起道理。
“叫别人爹爹是不对的,日后被人拐走怎么办?”
大宝儿越听越迷糊,揉了揉犯困的睡眼,软趴趴地道:“抱抱。”
陈述白已经心软了,却怀疑她在故意撒娇,根本没有认识到错误,因而没有将她抱起来,“知道错了吗?”
大宝儿又揉了揉眼皮,一副很委屈的模样,右手的尾指还勾住了无名指,滑稽的很。
陈述白掰开她绞在一起的手指,拿过小袄为她穿上,耐心地系着一颗颗盘扣,“我来问问你,谁才是你亲爹?”
这话多少有些歧义,塌上支颐的女子淡淡眨眼,喃喃道:“谁知道呢。”
后面还有个添乱的,陈述白扭头,蹙起剑眉,想将她丢在床上教训一顿。
扭回头,看向苦着小脸的女儿,又问道:“你亲爹是谁?”
寝殿里只有他一个大男人,其余宫侍皆在外殿,大宝儿在听到“爹”这个字眼时,指了指他,“坏爹爹。”
又是坏爹爹,陈述白拍了一下她的屁墩,力道不大,但清清楚楚表达了意思。
大宝儿更迷惑了,坏爹爹不就是亲爹爹么,她蹲在地上,双手托腮,生平第一次苦恼起来。
看把孩子逼得,殊丽朝她拍拍手,“大宝儿过来。”
大宝儿立马站起来,颠着小身板走过去,抱住娘亲的小腿,顺便告了个状,“爹爹坏。”
殊丽笑笑,将她提溜起来放在一旁,软声软语地讲起道理,无非是不准她胡乱认爹。
另一边,被大宝儿认成爹爹的冯姬躺在简易的小塌上,单手垫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搭在胸口,嘴角带笑,有欣喜也有感动,小公主叫他爹爹时,他虽懵却喜,暗道日后要对小公主加倍的好,不过,还需背着天子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