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三日就是太皇太后的七十大寿,相关的衙门都在为这场寿宴做准备,此番警告钦天监,无疑是一种暗示,想来,天子要借此宴席整治一批办事不利的衙门了。
洗漱后,陈述白挥退宫人,拿起龙袍走进屏折,冯连宽赶忙跟了上去,却被殊丽拦住。
“大总管卖我个人情。”殊丽小声道。
自昨晚起,冯连宽就寸步不离燕寝,生怕天子发怒,不过,他是个人精,深知天子对殊丽的宠溺,不想得罪殊丽,故而一时犯难,不知该不该顺了殊丽的意。
天子那边哪能任凭他们僵持,殊丽稍一颔首,快步走进屏折。
此时,陈述白已经披上龙袍,正漠着脸系衣带。
殊丽走上前,抬起素手,捻住了两根系带,“奴婢来吧。”
她微微翘唇,眼笑眉舒,讨好意味十足。
陈述白淡淡看她,抬起双臂,没有如昨晚那般推开她。
得了鼓励,殊丽来了动力,力求将每个结扣都系得精致漂亮。可当她踮起脚,为男人戴上冠冕时,手指无意划过男人的下颌,明显感觉男人避了一下。
如此嫌弃她?
殊丽无奈,拿过玉石钩络大带,环住了男人腰身。男人很高,腰却劲瘦,殊丽双臂环上去时,很像是从正面抱住了对方。
为之穿戴好后,殊丽后退一步福福身子,“恭送陛下。”
她身后的乌木屏折上雕刻仕女图,光线映屏时,她像是从屏折里走出来的最美仕女,恬静柔美,带着不染尘埃的疏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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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晌,风丝萦绕,卷起耳边绒发,殊丽去往司礼监,有意打听燕寝那边有无在挑选宫女一事。其实,她心里明镜,天子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没有收回的理儿,即便昨晚是在跟她怄气,也不会当作气话一说一过。
果不其然,冯连宽的办事效率让她又赞又恨,司礼监的小太监们正在整理守夜宫女的备选名册。
殊丽有些颓丧,又有些自嘲,行吧,多个人也能叫她轻松些,毕竟只是多添一个人,而不是剔除掉她。不过三日后的寿宴,她必须跟在圣驾边上,否则就会被人瞧出她失了宠。
“敢问小公公,名册上可有禾韵的名字?”
负责整理名册的小太监翻了几页,点点头,“回姑姑,有的。”
殊丽了然,道谢后转身离开。
回到尚衣监,她没精打采地趴在耳房窗前,没有去指导绣女们刺绣。
木桃看出她有心事,放下绣棚,揣着桃子跑过来,“姑姑尝尝,这是太皇太后赏赐给各个衙门的,可甜了。”
殊丽没胃口,“你们吃吧,最近忙碌,让大家吃饱喝足也能多干些。”
“姑姑怎么了?”
殊丽想说自己失宠了,却觉得矫情,“没事,你去忙吧。”
木桃将桃子放在窗边,“那我过去了,姑姑记得吃啊。”
也就只有木桃会全心全意地待她,不过,她也未奢求过其他人的真心,真心多贵啊,她负担不起。
这时,殊丽瞄到石门前,晚娘和一名年纪不大的侍卫有些拉扯,心中一惊,疾步走上前,“怎么回事?!”
那侍卫见有人来了,才不情不愿松开手,觑了一眼晚娘大步离开。
殊丽拉过一脸不耐烦的晚娘,问道:“你们认识?”
晚娘拍拍衣袖,“老谢的部下,偶然瞧见了些不该瞧的,借此想占老娘便宜,呸,不要脸的狗玩意。”
她口中的老谢就是她的老相好,禁军侍卫副统领,养了一后院小妾的鳏夫谢勇毅。
殊丽实在想不通,能在后宫生存下来的晚娘为何会想不开去搭理那么一个花心的老男人。
“晚姐姐,你还是趁早和那人断了吧。”
晚娘吐口浊气,拉着殊丽往耳房走,“我出宫就二十五了,又没有娘家,一个人如何过活?你我终究不同,你有顶好的刺绣手艺,我一个司寝的能有什么?除了会侍奉人。”
殊丽不赞同,“你不是说,可以开间舞坊么。”
“也就是说说罢了,寻常人家的小姐都有上门的师傅,人家在自己府中就能练习,哪会去鱼目混杂的舞坊啊。”
“我可以帮你。”
晚娘笑了笑,“行,等我真到走投无路那一天,就托你帮忙。”
殊丽隐隐觉得不安,叮嘱晚娘别那么容易相信一个人。
夜光如水,镀了墨空一爿靛色。
这晚,天子又与元栩在寝殿对弈,君臣间似有聊不完的话。
因着元栩圣宠不衰,朝中从小吏至阁臣,都想要变着法的巴结元栩,以及他那个深居简出的胞弟。
棋盘上交替落子,很是尽兴,收官之时,元栩方觉自己入了套,连连叹息。
“臣能悔几步棋吗?”
敢在御前提出毁棋的人,天下怕是只有他了。殊丽为两人沏茶,等茶汽氤氲开,她听见天子漫不经心道:“落子无悔。”
陈述白拿过茶盏,指尖无意碰到殊丽的手指,很快避开。
元栩握起一只拳,叩了叩另一只手的掌心,“那待会儿还要劳烦陛下陪臣复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