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林如海散值回来,正好撞见林家书肆的三个掌柜在贾数与林母面前争得面红耳赤。
他走上前,跟林母请安行礼后,直接坐到了贾数身边:“这是怎么了?”
林母嘴角噙着笑,目光落在贾数身上,眼神十分欣慰。
林如海转头看向贾数:“娘子?”
贾数如今还有些懵:“我之前不是替夫君整理你以前的策论文章,以及你曾写过的诗词歌赋出书?因为考虑到可能暂时没多少人能接受,我便只让印刷坊每本书印了两千本。”
林如海瞪眼:“这么多?”
林如海都快被贾数的大手笔吓傻了,“为夫身为伯爵,一月也不过买四五本书,其他学子并不如为夫家境厚实,一月一本都是奢侈。更不用说为夫只是个探花,并非闻名在外的大儒,若桑,你印这么多,岂不是要卖好多年才能卖完?”
贾数微笑:“我原本也是打算卖一两个月的。”
古代可没有知识产权的说法,若是自己相熟的人有了某本书,自己又不愿花钱买,他们的做法一般都是自己抄!
然后再借给其他人抄……
读书人有家境好的,可大部分却是家境堪忧,几乎是举家供一个人读书,在有其他选择的时候,怎么可能有人愿意买书?
而且正如林如海说的那样,林如海就算有个探花的名头,可他毕竟不是闻名在外的大儒——
那些个大儒别说是探花了,就是状元和榜眼,那都是论打计的。
三年便会出一个探花在他们面前,能算什么?
贾数原本的打算,是一边给书宣传,一边靠口碑慢慢给林如海的书打出名声,然后再慢慢卖。
谁知道不到一天,所有书都卖完了。
“夫君,我之前记下的,你考上探花前看过的那些书,书肆内的存货也卖光了。”
贾数这话才出口,在林如海回来后便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没出声的三个掌柜便连连点头。
西街胡掌柜当即哭诉:“林少爷,您跟侯夫人说说,多给在下管理的那家书肆几百本?今日不过花了半个多时辰,书肆的策论集就卖光了,接下来不到三个时辰,诗集等书也都卖光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旁边的刘掌柜开口:“说得好像其他书肆不一样似的。”
刘掌柜怼完胡掌柜,自己也开始哭:“伯爷,您就可怜可怜老朽,印刷坊印的书实在不够,今日许多客人没买到书根本不愿走,在下只能收了他们定金,将他们想要的书全记下……”
说着,他便递过账册,“伯爷您看看,这么多客人想要,若是不赶紧满足他们的要求,书肆的名声说不得都会受到影响。”
林如海才接过账本儿,那胡掌柜就不干了:“我这里也有账册啊!”
他也不等捧书来接,自己拿起账册就跑到捧书面前,“伯爷您看看,这许多客人都是书肆的老顾客,若是让他们失望了,日后谁还愿意到书肆来买书?”
一直安静没插话的陈掌柜也不多话,慢悠悠地拿出两个账本儿:“伯爷,这是书肆的账册,您看看?”
胡掌柜与刘掌柜急了:“你怎么有两本?”
陈掌柜摸了把胡子:“没法子,老客人多……”
那胡掌柜是个脑子转得快的,当即大叫起来:“我就说,你这老混蛋怎地比我们迟到那么久到侯府,感情是让人去问以前的老顾客要不要伯爷的书了是?”
刘掌柜一听,也急了:“陈掌柜,你这可不厚道啊!”
林母错愕地瞪大眼,还有这种操作?
这几个掌柜为了能多拿几本书到自己管理的店里卖,也是拼了。
贾数嘴角直抽:“三位掌柜不用急,印刷坊正在加急印刷,明日大概能有四千多本的策论集……”
“其他书呢?”胡掌柜率先开口。
贾数无奈:“都是这个数量。”
因为木制活字的使用寿命并不如金属活字,贾数一开始让他们研制制作木制活字的时候,便特意让他们刻了十几套活字,如今正好用上。
林母对林家产业十分了解,忍不住问她:“人手可够?”
贾数点头:“儿媳中午时得到了消息,便让赤霞到其他印刷坊雇了许多印刷匠人,人手足够。”
林母这才点头:“这就好。”
贾数又看向三位掌柜:“你们明日一早到印刷坊等着,每家书肆都能带走一千三百套书,剩下的留在印刷坊,谁家卖得快,谁就去拿。”
她沉吟片刻,又道,“你们也不要弄假,京城的读书人有限,如今也不是春闱的时间,这一千多套书卖出去后,应当也没几个人没买到了。”
换言之,市场饱和了。
三位掌柜做的就是书本生意,对京城内有多少读书人自然再了解不过。
京城内的读书人当然不止两千,可那些连秀才都没中的读书人,也没必要急着买策论集等书,四书五经就足够他们耗尽所有精力了。
想到这,三位掌柜才满意了。
林母对贾数为林如海出书的事万分支持,甚至觉得这就是她将如海放在心里的表现——
若是对她儿子没感情,何必耗费时间精力为他筹谋?
又想到贾数才嫁进来不足一年,便给如海怀了个孩子,书肆交给她管理不久,每月的进项也能上涨不少……
林母对贾数的好感已经不止是想将她放到佛龛里供起来了,她还得每天给贾数上香,绝不给她多添一点不如意的事。
林母的目光落在林如海的身上,眯了眯眼,突然开口:“如海啊,你身边跟着的那些个丫鬟也到了年纪,是不是该放她们回父母身边婚配了?”
林如海晃了下神:“她们到年纪了?那就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