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会在人后与她打打闹闹、哼哼唧唧的贺渊,那个总是护着她纵着她的贺渊,那个比她自己对自己还上心、时常第一个发现她的细小变化的贺渊……
那个属于她的贺渊,当真完完全全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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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六月十一在南郊用水连珠杀了十一个刺客后被送回城,赵荞不是在信王府,就是在贺渊宅中,接连好几日不曾真正踏入人群。
眼见她状况大有好转,韩灵再为她调整了一次药方,并鼓励她在贺渊的陪同下出外走走,试着重新接触人群,以促进五感全面复苏。
贺渊便与赵荞商量好,决定次日前往城南随意转转。
其实贺渊考虑事情总是很周详的。
次日是六月十七,恰逢城南通衢坊一带有大集,热闹自是少不了。
若到时赵荞骤然面对人群有所不适,正巧她的馔玉楼也在那附近,退到她自己的地盘里她会较有安全感。
翌日贺渊天不亮就起身,早早开始处理昨日下午孙青送来的那些卷宗记档所涉及的公务。专心致志花了半日,到巳时近尾,将公务上的事一一做好了安排批复,这就将下午的时间腾出来了。
可吃过午饭后,赵荞开始犹豫踌躇,心跳无序,手心沁出热汗。
这倒不是她故意作怪。
即便正常人远离陌生人群久了,再要重新融入时也心中也会有几分异样,何况她此刻情况还特殊,心中是有一道坎在的。
贺渊握住她的指尖,眼神柔和,面上不见半点不耐烦:“昨日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嗯?”
赵荞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此刻心中乍起的忐忑挣扎,一径低下头拿脚尖轻轻踢他。
“我知道你此刻会有些难受,”贺渊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韩灵不是说了么?若总不出去,你就会一直慢吞吞的,很久都不会彻底好转。虽然这样的阿荞可以任我搓圆捏扁,实在可爱,但我还是愿你好好的。”
赵荞想了一会儿,抬起脸来“垂死挣扎”:“若我好了,就回家咯?”
即便成了慢吞吞,动脑子总需花点时间,她还是能准确抓到贺渊的软肋。
她若彻底好转,不但要回自家王府,还会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做。那样贺渊就没法子像近来这般时时见着她了。
贺渊遗憾笑着捏捏她的脸:“虽我舍不得,但还是想你好好的。我的阿荞就该是风风火火的小霸王。”
赵荞歪头凝望着他。
这个人待她是真的好,事事总将她放在前。她以往被他惯的习以为常,很少对他说什么娇甜情话——
没法子,她就是个泼皮姑娘,吵嘴骂人能半个时辰言语不重样,或者抖机灵口头耍几句小流氓还行,正经情话却不大会讲。
她知道,贺渊虽嘴上从来不提,心中却多少觉她大约没那么喜欢他,至少不是非他不可。所以他有时会不安,动不动就醋天醋地醋万物。
赵荞眼中烁起晶晶亮的笑,慢吞吞对他勾勾手指。
“嗯?”贺渊疑惑又好奇地略低下头,她就踮起脚尖,在他颊畔浅浅梨涡上印了一记轻吻。
蝶儿采蜜似地,一处即离,扑起漫天香甜蜜粉。
贺渊愣怔片刻,心中随即涌动起狂喜。她很少主动亲吻他的。
“这是,奖赏?”他俊朗面上浮起异样赭红,嗓音轻哑噙笑,眼角眉梢是毫不遮掩的欢愉。
赵荞摇摇头,反手扣住他的大掌,边走边拖着嗓慢慢道:“这是,大当家对你的宠爱。”
此刻的贺渊宛如一条被顺毛到身心舒坦的大犬,身后仿佛生出无形的尾巴,毛茸茸甩来甩去,只差没就地躺倒亮出肚皮了。
“那大当家往后能不能,多宠爱些?”赵门贺郎是很会得寸进尺的。
“好。”大当家痛快应下。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被大当家突然宠爱到飘飘然的贺渊将人抱进怀中:“你老实说,我和夏俨,谁比较好?”
赵荞慢悠悠端详他,最终中肯评价:“你。”
贺渊是越飘越高了,忍不住又问:“假若我和夏俨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赵荞清了清嗓子,虽觉抱歉,但还是选择了诚实:“……夏俨。”
贺渊心酸咬牙:“我就知道!”大当家的嘴,骗人的鬼。
他突然有些想找岁行舟打听一下,岁家祖上有没有什么法子帮忙给小时候的自己带个口信。
他很想对小时候的贺渊说,不要选武官这条路。因为你将来会遇到一个将你吃得死死的姑娘,而她……
一见那种真正学识渊博的狂放才俊就容易走不动路!
啧,真想把夏俨一拳捶回上阳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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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末期时,哪怕各地豪强割据内斗,兵祸持续近三十年,朝野间照旧不乏学贯古今的博识才俊。
那时在朝有龙图阁的苏淳与京南罗氏罗凤溪两位大学士、九卿之首太常卿姜知既、鸿胪大行治段无虑;在野有庆州方氏方仲怀、淮南程氏程沁、上阳邑明辉堂夏氏夏谨言。
这七人虽早已尘归尘、土归土,却是当今之世书写前朝史时很难绕开的人物。
究其根源,就在于这七人之博学程度可谓惊世骇俗,几乎到了全才的地步。诗书礼乐、天文地理、经史冶工、占卜星象、律法算学、音律丹青……简直无一不通。
最可怕的是,这七人以深厚学养名动天下时都年轻到令人啧舌,当得起一句“天纵英华”。
此等人物可谓百年难一遇,当时竟陆续涌现七个,虽分处朝野却交相辉映,让那大厦将倾的前朝末年在文化上出现了一个后世难以逾越的璀璨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