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晏书叹息一声, 往前走了几步, 直到与姜眠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半尺, 他低头看她, 唤了声:“姜儿。”
姜眠浑身一震, 眨了眨眼,她忍不住抬手握住祁晏书的手,几乎是语无伦次的说:“你什么时候来的?原来的祁叔叔呢?是在禁地吗?你不是已经……为什么……”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我就是祁晏书。”他的目光在姜眠脸上轻轻拂过,尔后移开半寸,“我死后就来到这个世界, 成为祁晏书, 等于重生, 不过对以前的事毫无记忆, 直到在禁地中, 记忆全部复苏。”
也就是说,师父和她一样,在死后穿进这个书中世界,但和她不一样的是, 她是半路穿,而师父是穿过来作为婴儿, 如果没有恢复记忆,他只是单纯的祁晏书而已。
是因为她的缘故吗。
不论到底是什么原因,师父用另一种方法活下来, 是值得高兴的事。
师父是为了她才遭到仇家暗算陨落,哪怕后来她替师父报了仇,可这件事仍然是她的遗憾。
现在按师父所说,当年他陨落后,旋即在这个世界重生,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来。
一时之间,满是庆幸。
“师父,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不该哭的,师父还活着,这是喜事。
祁晏书抬起另一只没被姜眠抓住的手,用指腹轻柔的替姜眠擦去泪珠:“别哭,是我不好,吓到了。”
话一出口,姜眠哭的更凶了,她使劲摇头,高兴的说:“没有,我这是高兴,我没想到……”
她抽了下鼻子,声音带了点炫耀:“师父,你知道吗,我最后修炼到大乘,只差一步就飞升了。我那时候想,若是进入仙界,说不定就能找到办法复活你了。”
“还有还有。”她像个孩子一样,“暗算你的那个混蛋,我后来在食人沙里把他干掉了,一个分身都没落下。”
暗算师父的混蛋是高阶修士,他成名的手段是杀不死——他有一门很强大又很邪门的功法,可以修炼出分身。只要有一个分身活着,他就不可能被彻底杀死。
“他死的时候很不甘心,悔恨当初在秘境中没有斩草除根,把我一起杀了。”这些记忆一直被她压在记忆深处,而今翻出来,没了当时的愤怒,反倒升起自豪。
她伤重成为凡人五年,重获修为后,一朝突破,但和那混蛋之间仍然有差距,何况对方还是三个。
可她还是胜了。
食人沙中那一战,她虽然成功替师父报了仇,自己也丢了半条命,受了重伤,偏偏还有狼群在外围虎视眈眈,想要趁她病要她命。
最后她命大,终究活了下来。
所以她不喜欢狼。
因为报了师父的仇,没了牵挂的她修炼速度比以前还快,不过十年便至大乘,眼见着飞升在即,魔族来袭,而后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凝视着少女莹白的脸颊,祁晏书闭上眼睛,将所有情绪掩盖。
克制又克制,最终还是没忍住,将少女紧紧纳入怀中,轻抚她的脊背。
他没有说话,那些血和泪,他都看在眼里,却没办法参与,也没办法说出。
“姜儿,忘了过去,这个世界才是你该有的人生。”他温柔的声音,抚平她不知不觉透露的来自修仙世界中的委屈和害怕。
他死的那年,她才元婴期,未满二十,还是个孩子,在他的保护下,除了修炼,什么也不懂。
修仙世界中的天才修士,如果没有实力强大的长辈庇佑,极易陨落——有些人最爱做的就是截杀天才。
失去了他的庇佑,她的成长之路可以想象有多难。
不是没有过害怕和委屈,可这些情绪即使拥有也没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向前,努力修炼,变得越来越强。
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说话,那时候,不会再轻易害怕,更不会委屈。
……
姜眠有些不好意思抹抹眼睛,从祁晏书怀里退出来,看到他胸前一大片湿润的地方,不由呆了一下:她、她这是喝了多少水,怎么哭这么多眼泪出来。
她都忘了上一次哭这么凶是什么时候。
姜眠小心抬头,对上祁晏书含笑的双眸,吸了吸鼻子,指向旁边茶几,闷声闷气的说:“师父,纸。”
以前面对祁晏书时,哪怕知道他无条件的对自己好,始终有种距离感,即使这次她已经在心里下定决心把祁晏书当爸爸看,但终究还是不一样,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
现在知道他是师父后,那些距离和别扭瞬间消失殆尽,一想到他就是师父,她的嘴角就止不住上扬。
天师爹平安回来,一直想当她爸爸的人居然是师父,她最近运气似乎很好。
祁晏书抽出纸巾递给姜眠,目光温柔的凝视着她,看着她由浅浅的笑,转至咧嘴笑,恨不得原地跳上几步的模样,忍不住心疼。
同时,心里升起淡淡的欣慰。
她现在爱笑多了,这是好事。
他因长久修习剑术,受功法影响,性情较为沉闷,以至于姜眠跟在他身边,受他影响,从小就不爱笑。
而且,他能察觉到,她很怕他,一见到他就特别撒谎,连看他一眼后都会快速移开目光。
——那个时候姜眠穿过去,生怕被人发现小姜眠被她这条鲤鱼精夺舍,加上又是刚做人,每天小心翼翼的。
她尤其怕这个师父,她才刚穿过去,听了不知多少关于清亦道君的传说,说他多么多么厉害,一颗心七上八下。刚开始每次和师父见面,她都是捏着一把冷汗。
等过了段日子才发现,她没有必要这样,因为师父经常闭关修炼,几个月不见面是常事。
就算见了面,师徒俩,一个教一个学之外,没有其他交流。
——那是清亦道君察觉到她害怕自己,担心自己多说话吓到她,让她更怕自己,加之他也不知如何与小徒儿相处,想来想去,还是只教导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