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信的优异,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可是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似乎都能替代得了她,他们从起点开始,似乎就是不对等的。
仔细想想,其实也无怪那些女孩子对她颇多微辞。
如果今天他的身边不是她,而换做另一个与她相同条件的女孩子。那么也许,她也一定会认为很不相配的。
封信只是收紧手臂,仍旧很平静地说道:“憇憇,有些事情,其实不是光看表面就可以的。”
沉吟了几秒,他似乎是决定下什么,叹了声气说:“可能你已经不太记得了,但是你知道么?小的时候,我们曾见过。”
“……什么?”这句话果真让唐憇憇泛起了一丝惊讶,她在他怀里抬起头来,“小时候……我们?见过?”
“嗯。”他在黑暗里与她对视,音容轻清,“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当然不会忘记的。
初夏的晴天、公交车站、穿着白衬衫牛仔裤,一言不发救了她的少年。
她当时也只是无意间的错目一瞥,从此便忘不掉了。
她想,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惊鸿画面。
“没错,那是你印象里的第一次。”封信轻哂,手无意识地拨弄着她的刘海,“但是其实,那并不是我们初次见面。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不是第一次?”唐憇憇彻底震讶住了,甚至腾一下在床上坐起来。
她仔细回想,仔细回忆,却怎么也想不到曾经还有什么时候曾与封信见过。
而以封信的样貌气质,她不认为自己会忽略。
“嗯。”也随着她慢慢坐起来,封信靠在枕头上。
他向她伸手。
唐憇憇顿了顿,慢慢蹭到他的身边,坐靠在她的怀中。
封信说:“憇憇,你以前,是曾去清市上过学的,对吧?”
唐憇憇轻怔。
那记忆似乎实在太过久远,让她都有些拾捡不起来。她仔细想了很久,讷讷摇头,“没有……”
顿了顿她又说:“我……只是很小的时候,跟我爸的工程队去过清市,也去面试了小学。可是、可是还没等办入学,我爸便又被调回青城了,我就回来了,没有在清市上过学……”
“那就对了。”封信的脸轻蹭着她的头发,唇边弧度轻浅,“你还记不记得,你面试的那个小学,叫什么名字?”
她摇头。
他却无所谓,直白对她说了答案,“是明德小学。”
“……明德小学?”
“对。”封信握住她的手,低声说:“憇憇,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明德小学。”
唐憇憇怔住。蹙着眉尖想了好久,最终还是摇头,“我不记得了。”
“可我记得。”封信微笑,一点一点带她回忆。他自己的思绪似乎也抽离回那一天。
“那是一年级,下学期,六一儿童节。那天学校所有三年级以下的学生都不用上课的。当时有老师发糖果,我被同班的几个男生孤立,他们抢了我的糖,还骂我是没爸没妈的孩子。”
“你还记得吗?你就是那个时候来的,穿着条白裙子,还扎着两个小辫子,打扮得就好像个娃娃。还塞给了我两颗糖果……”
……
正如唐憇憇对与封信的初见铭记在心一般。那个画面对封信而言,算得上是他在回到清市之后,童年里为数不多的让他觉得快乐的画面,也因此让他将她都铭记了这么多年。
他至今还记得那时正是他奶奶过世不久,他每一日的心情都是沉沉的,不爱讲话,沉默寡言。
六一儿童节的校园里一片笑语欢声,有许多许多同学家长都来了。只有他,无论是封震岳还是林岚,都以太忙了为由无法到席,他就在一旁默默看着那些同学和自己的父母撒娇玩笑,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
那些男孩子们就纷纷笑他是孤儿,没爸没妈。抢去他的糖果,丢在脚下用力踩踏。
当时她的出现给封信的感觉就好像她身上的那件白裙子,洁白、纯粹,就好像一个突然从天而降的一只小天使,让他有一刹那的惊艳。
“我爸爸说,糖掉地上就不能吃了哦!吃了会拉肚子的。”
“你想吃糖吗?我有糖呀!喏,这个给你,你吃这个吧!”
“他们不跟你做朋友,那你也不跟他们做朋友!就算他们不喜欢你,总有别人会喜欢你的。我来跟你做朋友呀!我们做好朋友!”
……
记忆沉浸在那一瞬的画面,封信微微轻哂,低柔着声音问唐憇憇,“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给我的糖,是什么糖?”
唐憇憇轻怔,哪怕对她所言的这一切已经忆不起半分,却仍然猜出了一种可能,“……我们家的蜂蜜夹心糖?”
“没错。”封信轻捏了下她的鼻子,将她更紧地揽入怀中,“甜心牌的蜂蜜夹心糖……”
他从自己的手机中翻找出一张照片,递给她瞧。
那张照片还是封信上大学前,随手拍的一张。
照片上只有一张旧糖纸,外皮都快磨得褪了颜色,一看便知是有些年头。
唐憇憇一眼认出来,那糖纸无疑便是她从小到大常吃的那一个。她心里一瞬仿佛有溪淌过,说不上这种怦然滋生的异常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