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昭公主却死死盯着他,双目猩红,又含恨道:“成静!是我看错了他!我悔不该将棠儿嫁给他!”
谢映舒紧紧抓着母亲的手,另一只掩在袖底的手已紧捏到指节泛白,皮肤下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抬手,手指极快地拂过母亲的睡穴,再起身为母亲掖好被角,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酷容颜,寒声吩咐道:“好好照顾殿下,不可再当面提及翁主。”
公主府侍女低声应了,谢映舒慢慢出去,心底积压着一股浓涩郁气,兜头一股清风吹来,才将他混沌的脑子洗刷得彻底清明。
秦漪或许真有害谢映棠之心。
但她若正要动手,根本用不着如此迂回。
下毒,便是最好的手段。
谢映棠能侥幸避过一次,不代表能避开第二次第三次。
而如今所有人,无论事情是否有显而易见的纰漏,皆说谢映棠是秦漪所害,也就是,间接得因成静而被迁怒。
是么?
秦漪如今没有夫族,害谢映棠能得到什么好处?更何况,成静之计从未针对过姜家,他只是在保全大局而已,姜家之灭,纯属偶然。
可谢映棠出事,会让成静无心守成,会让君臣之间生出间隙,亦会让谢族生起怒火。
与其说秦漪为了泄愤而无意间酿成此祸,谢映舒更相信,想害谢映棠之人,另有其人。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便是证明。
谢映棠若安全,想必已经躲了起来;她若落入别人手中,那定是一个不错的筹码。
作者有话要说:三郎永远奋斗在冷静的最前线~~换地图走起!
第70章 六郎
夜色阑珊,西陵城楼上火把高燃,千里之外的风裹着鲜血的酸腥之气,伴着沉沉马蹄声一路逼近,将士翻身下马,飞速冲上城楼,单膝跪地,沉声道:“大人!京中两封密函!”
城楼上,一袭天青色轻袍广袖的成静冷淡而立,身形挺拔修长,广袖淡淡垂落,衣襟上却不染一丝尘埃,反而满袖盈风,散落了夜里的淡淡寒气。
他闻声转头,拿过那两封密函,不紧不慢地拆着,冷淡问道:“为何是两封?”
“其一来自皇宫,其一不知是谁。”那将士沉声答道。
成静的手微微一顿,旋即拂袖道:“退下罢。”
“是!”
待那将士退下了,成静才慢慢展开密信。
第一封来自皇帝,细说如今局势,朝中弹劾他之人数不胜数,让他多加忍耐周旋,再过几日方可等到救济粮草。
粮草尚足,但支撑不了半个月,成静眼神岑寂,不带一丝波澜。
信的末尾,又提及谢映棠失踪之事,前后关于安乐公主的始末都略略提了,并对他多加安抚,提醒他无论谢映棠安危如何,他都宜静心将眼前之事做好,如今侍卫正在满城搜寻谢映棠下落,必会给他和谢族一个交代。
君要臣死,臣都不可不死,更遑论为了一个女人?
皇帝相信,他不会……至少如今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不识趣。
成静神情漠然,抬手将密信伸入火把之中,带火舌腾起,手指便轻轻一松。
那信燃成灰烬,落于脚下尘埃之中。
成静再拆下一封信。
这是他埋在洛阳的暗桩送来的。
信中细说谢映棠在宫中的遭遇,再提及提前备好的一切终于有了用处,李征姚兼已带谢映棠和婢女红杏连夜离开洛阳,待送夫人抵达襄阳之后,自会通知成静亲自安置夫人。
成静的目光久久凝于那几个字上。
——险避下毒,又遭刺杀,夫人伤及左脸,却无大碍。
攥着密信的手紧了紧,指节发白。
成静垂下眼,将密信折好,依旧伸入火中。
那腾起的火舌照亮了漆黑的双眸,火光在瞳孔里飘荡,像他此刻心中的一抹刺痛的红痕。
他闭了闭眼。
脑中却缓缓浮现她望着他时的神情。
她眼眸清澈温柔,望着他便如望着整个世界,满心甜蜜与依赖。
她的眼睛是那般漂亮,身子是那样的软。
她侧眸笑时,脸颊上的梨涡那般恬静可爱。
洛阳城中,她或许会遭遇的一切皆被他猜测过,他本就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人人说,谢三郎冷心寡情,可他看来,三郎不过外冷内热。
而真正外热内冷之人……是他。
他选择将她留在洛阳,一为作战带她着实不便,二为来自谢族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