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近乎崩溃:“我错了!我错了!你让他们走!统统都走!”她错了,她怎能痴心妄想,妄想凭她一人的力量去反抗一个代表男性利益,代表权贵利益的封建专制集团?她的一腔孤勇有何用?在这个朝代,她的坚持是种原罪。
悟空的可悲,从来在于他的清醒。
霍殷的呼吸有些急促,喉结动了动。而后他猛地起身,同时喝道:“都出去!”
近乎片刻的功夫,沈晚面前的血肉模糊没了,耳边的惨叫声也没了,周围人瞬间退的干干净净,刚才人间地狱的场景已不复存在。若不是地上那满目的鲜红,此间安静的让人怀疑刚才的一切是在做梦。
没了人钳制,沈晚的身子从座椅上滑了下来,委顿于地。下一刻却被人打横抱起,几个瞬息功夫,就被人抱到了狱舍里的床榻上。
不消多时,低弱的啜泣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就交织在血腥味弥漫的大狱中。
霍殷将她整个人紧紧抱在怀里,低头灼烫而焦急的亲吻着,似有失而复得的惊喜,又似有不敢置信的惶恐,牢牢的将她圈住,动作也一下重于一下,至最后竟隐约有些狂乱。
沈晚受不住他这般的狂狼,已然昏了过去。
此间结束后,霍殷又抱着她闭眸回味了好一会,方又低头含住她的唇瓣反复辗转。待分开时,又向上亲了亲她的眼眸。
待终于得以确认了自己彻底拥有了她,霍殷长长吐口气,只觉得从头到脚都舒爽万分,心底深处也隐约溢出了些快活来。
这一日,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汴京城的百姓看见霍相抱着一个娘子出了大狱。
这一刻,汴京城的好些人都不由看看天际,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是,晴天了。
第81章
淮阴侯府从此就多了位晚夫人。
当日顾府就结束了长达五年的沿街乞讨生涯, 转而搬进了淮阴侯府隔壁的空宅, 与侯府毗邻而居, 自此风光无限。顾家这番天上地下的大反转, 无疑令众人跌破了下巴, 唏嘘不已。
至于霍殷令人从扬州城押送至汴京的年轻男人和幼小女童, 他并未处置他们,反而另赐了宅院, 令他们在汴京城落户安家。
不过五日功夫, 孟昱奕就迎娶了一六品小官嫡女。他成婚那日, 霍殷还备了贺礼亲自前去祝贺, 出自什么心思不知,可轰动一时是真。
而英娘……在这之后霍殷允她们二人见了一次面,之后就将英娘记在孟昱奕名下做他嫡女,让他好生将她养大成人, 再之后就直言令沈晚断了这段母女情分。
沈晚并无任何异议。充耳不闻英娘撕心裂肺的哭泣声,转身就上了侯府官轿。
霍殷既满意她的顺从, 可心里又隐约有几许不踏实。
沈晚刚入府之后, 霍殷便将她人看的死紧,饶是瞧她似乎一副认命的模样, 瞧着似乎煞是安分的做着晚夫人,可前车之鉴历历在目,着实令他不得完全安心, 唯恐这只是她的缓兵之计,一不留神她便会故技重施。
于是, 每每上朝前,他总会暗下嘱咐府里一干人等严防死守,若是再发生五年前那疏漏,他断不会再轻易绕过。虽他也知如今入了侯府,她便是插翅也难飞,可他总有种说不出来的隐忧,这使得他上朝时都不能集中精力,还有额外分心想着府内的她此刻是否安分。每每唯有下了朝回府见到人的那刻,心里的石头方能安然落地。
一连一个来月,霍殷见她都安然做着府里的晚夫人,没有另外再闹幺蛾子,心中不由就生出些快活来。
大概从今往后,她都能安分的做着他的晚夫人罢。他如斯想着。
饶是心中这般笃定,可对于沈晚要出府的请求他依旧是断然拒绝。这是他认为对她唯一苛责的地方,他绝不容许她再踏出侯府一步。半步都不成。
每隔一两日,他便令人将外面银楼的掌柜的、绸缎庄的掌柜的、裁缝铺的掌柜的请到侯府,在她面前一一摆放各种金银珠宝首饰、各种绫罗绸缎布匹、各种时下流行的衣裳样式,供她选择供她挑,只要她喜欢,便是将所有首饰衣裳绸缎都留下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可沈晚不喜欢。她便向霍殷提了要求,可以不让她出府,但请给她找来各类书籍令她解闷。
霍殷就专程在府里给她打造了一个别苑,里面盛放了各类书籍,大到经史子集,小到言情话本,书目种类齐全,应有尽有,林林总总加起来,不亚于汴京城内的大书坊。
沈晚便给此苑提名,晚风苑。
霍殷亲自持笔题字,挂上匾额。沈晚在旁看着,并无异议。
霍殷不是没问过晚风苑可有何来处,可沈晚三缄其口,饶是心里不悦,他也没再相逼。
沈晚没告诉他的是,‘晚风’二字是取自南唐后主李煜的,朝来寒雨晚来风。
这日下朝后,霍殷大步上了马车,甫一坐下,就令秦九赶车回府。
一刻钟的时间不到,四驾马车入府。
霍殷推开晚风苑的屋门,甫一踏入,文墨书香的味道扑面而来的同时,他便一眼捕捉到正在其中一书架,盘膝而坐翻书静读的娘子。
他的心有刹那的稳妥。
抬手轻挥了下,屋内两个仆妇就轻手轻脚的出了屋,顺带轻轻合上了屋门。
因屋内的其他几扇窗户都大开着,所以饶是此刻屋门关上,也并不显得屋内的光线暗下多少。不知是翻阅的太过入神还是其他,书架前的那娘子仿佛并未察觉此刻屋内的动静,依旧全神贯注的翻着手里的书籍。
霍殷放轻了脚步走近她身侧,高大的阴影将她从头到脚都遮盖了去,让人想忽视都难。
沈晚就抬头看他。
霍殷便俯身将她一把捞起,半搂抱在怀里,带有胡茬的粗粝下巴抵着她额头缓缓摩挲。
“让爷好好抱会。”他满足的低低喟叹。
沈晚不动,就任由他抱着。
掌心抚过她纤弱的脊背,他皱眉道:“怎的还这般瘦弱?饭食可有按时吃?张太医开得补药你可有听话吃过?”
“有的。”沈晚动了动胳膊,《姒淑传》这本书籍有些厚,提在手里久了难免手酸。
霍殷垂眸看了眼,便探手捞过她手里的书,看了眼书目后,有些诧异的看她:“《姒淑传》?”
沈晚知他诧异什么。姒淑是历史上有名的才女,她写的《女姒淑录》广为流传,被后世人奉为圭臬。而《女姒淑录》类似于她上一世古代东汉女史学家班昭撰著的《女戒》。想那霍殷应是诧异她这般后脑生反骨的女人,只怕会对这般苛求女性的书籍不屑一顾罢,又如何会细细翻阅?
沈晚却未多做解释,只道了声随意翻翻,便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