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说了这句,不由分说地又看向谢氏道:“嫂子,我先前一向敬重你,毕竟自打你嫁给哥哥,不管如何,你一直都照料着养真,而且对老太太也十分孝顺,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之前纵容着养真一块儿搬出了乔家!你是勇冠候夫人,就算养真不懂事,你为何不劝着她,还要跟着她胡闹,如今更加弄出这些事来,哥哥在天之灵只怕也难以安稳!”
谢氏听到这里早就泣不成声。
她再也听不下去,蓦地站起身来往后要去。乔安道:“嫂子留步!”
谢氏止步,乔安说道:“嫂子这会儿离开又怎么样?”
“我……”谢氏回头看向乔安,道:“我自然知道你的意思,我会给乔家一个交代的。”说罢,便转身去了。
乔安皱眉,只当她又是搪塞的话。
这会儿养真也站起身来,冷笑道:“二叔说我是胡闹才离开乔家的,你不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形,明明是老太太容不下我,也容不下太太。二叔又说如今外头的流言是因为太太跟着我出府,但是你怎么忘了,当时正是因为太太在乔家,给老太太以这些子虚乌有的罪名压的苟延残喘的将要死了,我才忍无可忍地带她出府。二叔还说传播流言的没有上万也有成千,要追究很难,可叫我说,要追究也是简单的,只要找到流言的源头就是了,而源头,明明就在于乔府里头!至于是谁先鸡蛋里挑骨头说出这些没影子的事的,我想二叔心里也明白!”
乔安给她句句驳斥,不由心惊:“你……”
养真冷笑道:“我当初在乔家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太太嫁到乔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老太太却丝毫不把她的命当命,如今我带她出来,才过了几天的舒心日子?居然就来搅扰,难道是要把人逼死了不成?退一万步说,别说太太跟薛叔叔没有什么,就算将来有朝一日太太想开了,想要改嫁他人,我也是许的!”
“乔养真!”乔安忍无可忍,厉声喝止。
乔安先前还因为养真的身份而处处忍让,如今听了这话,再也无法控制:“你是不是有些太放肆荒唐了?居然连这种大逆不道话都说得出来,你还是不是你父亲的女儿了?到底是谁教的你,让你这样离经叛道,要不是天师给你批的命格,你只怕……”
面对他的疾言厉色,养真却纹丝不惧:“我只怕早就死了,对不对?!”
乔安紧闭双唇。
对上养真幽黑的眸子,乔安微微地有些后退自己说了太多……但是不说的话实在又憋不住。
养真淡声道:“我本来就是不讨喜的,从开始老太太就讨厌我,恨不得我早死了,或许我死了对乔家才是最好的,毕竟我也是父亲曾经的“荒唐”跟‘耻辱’,就像是二叔今日对待太太一样。所以后来十三叔要我的时候,你们才毫不犹豫让十三叔把我带走……后来之所以又想我回乔府,当然也只是为了那个子虚乌有的皇后命!”
养真说到这里停了停,看着乔安的双眼道:“你说我的离经叛道是谁教的,你不妨回去问老太太,问问我爹是不是向来循规蹈矩的,他要是循规蹈矩,自然也没有我了!”
乔安觉着耳畔一个焦雷接这一个焦雷,简直让他魂不附体。
养真又冷笑继续道:“二叔你不是蠢人,你当然明白,莫说我不觉着自己将来会当皇后,就算我当了皇后,对乔家又有什么益处?趁早不要痴心妄想!就像是我当初对桀儿说的,他一心想仗着那什么皇后之名胡作非为,可若真有那一日我岂会容忍?只怕先冲着乔府开刀!我并不是危言耸听,二叔应该也心知肚明,乔府现在要做的不是逼我跟太太回府或者如何,你们要做的,是别坐吃山空,不思进取,甚至想着勾党结派,胡作非为!我爹用命换回来的‘勇冠候’名号,不是让你们躺在这爵位上头醉生梦死,总想着靠别人飞黄腾达的!”
乔安原本白皙的脸上此刻白一阵红一阵,他做梦也想不到,竟给一个小丫头训斥了。
而且一句句的话就如同啪啪摔落的鞭子般,把深藏在皮囊下的污糟都给鞭挞到了。
乔安想要拿出长辈的威严来,痛斥养真或者说服她,但是他又知道自己的所有言语在养真的话面前都黯然失色,如此无力。
两个人在堂下面面相觑,终于养真道:“二叔若是没有别的事,且请回吧。”
乔安张了张口,只是他还没有说话,就见一个小丫头鸡飞狗跳地冲了进来,口中叫道:“姑娘快回后宅,大事不好了!里头传消息出来,说是太太上吊了!”
“什么?”养真的耳畔嗡地响了起来。
乔安也是脸色大变。
养真跟乔安来到了谢氏的院中之时,却意外地看见薛典正站在屋门口。
养真倒还罢了,乔安一看他就皱紧眉头。
“薛叔叔!”原先面对乔安的诘责还应对自若的养真如今已经慌了神:“太太怎么样?”
薛典不回答,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往外走去。
这会儿里头珍姐听见动静忙迎了出来,却见她双眼含泪,神色悲戚。
养真一见,心头猛然震动,几乎站不稳。
却见珍姐擦了擦泪道:“姑娘快看看我们太太,幸而薛爷救的及时,不然、不然就……”
原来先前薛典才从外头回来,因听闻乔安在,他便不想照面。
正要回自己房中,就见里头小丫头乱跑,隐隐地听说什么太太上吊之类的话。
薛典听闻后,不顾其他,忙向内宅急奔,到了谢氏房中,见两个丫鬟珍姐跟小红正慌里慌张地抱着谢氏的腿,却无法将她从梁上抱下来。
薛典见状上前,踩着凳子飞身一跃,一手抱住谢氏,一手把她套在脖子上的那衣带往旁边一撩。
谢氏给他救下,却已经没了气息,两个丫鬟当即大哭。
薛典毕竟是久经沙场,死人堆里混过的,虽然心慌窒息,面上却还稳得住,忙用军中所学的顺气舒血之法给谢氏推血过宫。
如此反复几回,谢氏喉咙里发出“咯”地一声响动,果然幽幽地醒了过来。
薛典见她睁开眼睛,才忙起身后退,一直退出了房中。
且不说养真进里屋去探望谢氏,只说在外间,乔安跟薛典面面相觑。
隐隐听到里头养真哭道:“太太怎么这么傻?!”
乔安深深呼吸:“这些事都是因你而起……”
薛典不等他说完,上前挥拳打出去,乔安虽然也会几招功夫,却哪里比得上薛典,当下给打的往旁边跌了出去。
薛典克制地握住拳,道:“要不是你们咄咄逼人,胡说八道,怎么会逼得嫂子走上绝路。”
乔安擦了擦嘴角,发现流血了,又惊又怕:“你还知道是嫂子?你、你也有脸……”
薛典怒道:“我看在你是乔白弟弟的份上才不肯动手,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这会儿跟随乔安的小厮们冲进来,七手八脚叫人扶起来,乔安恨恨地看了薛典一眼,虽不敢跟他动手,却仍是说道:“不要提我哥哥的名字,你没有资格!”
***
是日入夜,养真守着谢氏,亲自喂她喝了安神药看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