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谢氏先早早地起身过来了。
包氏也随着来帮手,端茶送水的甚是殷勤。
虽然先前因为乔桀的事情让包氏心中存着芥蒂,甚至一度随着朱老太太闹了一阵,但自己的丈夫乔安却是纹丝不动,另外连乔桀好像也接受了现在的改变。
包氏见状自然也就无法了,何况儿子既然愿意,她又有什么话可说?
宁肯丈夫说的对,乔桀能够十分出息罢了。
包氏叫人备了茶饭,谢氏手忙脚乱地给养真收拾衣裳。
养真见她又开始慌神,便笑道:“不要紧,何况有十三叔陪着我呢。就算真穿错什么也没有妨碍,何况这已经是极好的了。”
包氏满面羡慕,称赞说道:“这自然是极好的,这可是宫中的手艺呢,果然跟咱们外头做的不同,可见十三殿下是真心疼惜侄女儿。”
原来先前端午之后,赵芳敬便叫王府的管事送了些宫内上造的锦缎布匹等过来府内,又一日,是宫中尚衣局的人来亲自给养真量体裁衣,所以这些养真的衣裳首饰种种,竟都是宫内出来的。
养真自然不好这些,可既然是赵芳敬的意愿,也便随他去了。
只是还剩下了许多布料,她便顺水推舟的,分别送了乔英跟乔云各一匹,剩下的便给了谢氏,让她去做人情了。
打理妥当后,门上来报王府来接的车驾到了。
养真出门上车,门口谢氏跟包氏一直又目送了半天,才各自回府。
齐嬷嬷道:“这位谢夫人倒是个真心实意的人,只可惜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幸而还有姑娘这样体贴,不然的话,只怕她在乔家的日子也不算好过。”
齐嬷嬷是个老辣厉害的人,自然一眼就看了出来。
养真也不置可否。
其实养真心里也始终悬挂着一件事。
因梦境中所见谢氏死的不明不白,故而养真亲自回到谢家,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端倪、征兆之类。
然而过了端午到现在又两个月的时间,明察暗访的,竟是并没看出有什么不妥,除了朱老夫人日常的挑三剔四,其他府内的诸人对谢氏都还算是恭敬,并没有异样的举止或其他。
养真自己猜测,许是因为她回到乔家的缘故,先是肆无忌惮地顶撞了老太太,后又教训了乔桀,所以原先那些蠢动的人才不敢如何?
又或者一切还不到时候,毕竟自己这次回来的早。
想想先前在钱家庄里,仲春跟丽月的命数已经都改了,想必自己回到乔家,谢氏的命数也会因此而改变。
但愿如此。
***
王府的车驾转了个弯,并没有往宫中去,却反而又绕回去了。
等养真发现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了王府门口。
养真狐疑地撩起车帘子,问随行的侍从:“殿下呢?”
侍从躬身道:“殿下身子有些不适,所以先前并没有特意去接姑娘。这会儿也不知好些了不曾,让奴婢进去通报。”
养真忙道:“不必,我去看看。”
侍从答应了声,急忙叫人拿了脚踏凳子,扶着养真下车,请她入内。
养真进门的时候,抬头看一眼头顶的“楚王府”三个字,一刹那,就好像回到梦境之中,自己初次给赵芳敬牵着手,引着她进内的情形。
忙收敛心绪,低头一路往王府内而行,穿过一重厅堂,又过二门,才到了赵芳敬的正房之中。
迎面是一张紫檀木镶嵌绢纱绘山水墨画的大插屏,从插屏旁绕过去,又是整齐垂落的一排水晶帘子,无风而动,闪闪烁烁,十分华美。
养真一看,不由触景生情。
以前才跟着赵芳敬进京,自然是看什么都新奇,可最初也不肯说,毕竟陌生又有些腼腆。
但给他彻头彻尾地疼宠着,不知不觉也习以为常了,看着喜欢的东西也肯说了,想做的事情也肯求着去做。
这水晶帘子,是赵芳敬带着养真出去游玩的时候,看到有珠宝店内卖的,养真一看便觉着很喜欢。
赵芳敬知道小女孩子的心思,便叫给她的屋子里造一张,不料养真偏说:“亮晶晶的这样好看,十三叔也挂一个岂不好吗?”
赵芳敬哑然失笑,他又不是女孩儿,并不喜欢这些过于华丽的东西,但是养真喜欢,那就罢了,于是从善如流地叫人做了一双。
养真在庄子里给放养了两年,何况事情又恍若隔世的,几乎忘记了还有这件事了。
此刻见到那闪闪烁烁的水晶帘子,心也跟着柔软明澈了起来似的。
正在此刻,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从帘子后轻轻撩了出来,把水晶帘微微地往旁边一拨,那样眉如春山眼若秋水的容颜便若隐若现近在眼前了。
当看见养真的刹那,赵芳敬的眉眼中慢慢地涌起了三分的笑意,道:“到底是急性子等不得呢,还是惦记着你先前住的地方,特意进来看看?”
养真忙问道:“听说十三叔身子不适,是怎么了?”
赵芳敬叹了口气,转身往罗汉榻上走去。
他果然没有穿王服,也不是正装,头上不戴冠,只用玉簪挽着一个发髻,额前罩着黑纱抹额,却越发显得面如白玉,净色无瑕。
身上只穿着雪白的道袍,连宫绦都没有系,可是在落座的时候,宽大的道袍在腰间堆叠曲折,才稍微地勾显出了一抹劲瘦的腰身。
“其实也没什么,”赵芳敬懒懒地坐了,叹息说道:“就是给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