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傩来了,手提一篮纸钱,殷大士吩咐的,说是赎罪。
她见殷大士于河床中央,如风雨飘摇的小舟,朝着她的身影大喊,“皇姑,不能再往前了。”
她淌着水,艰难的往回走,浑身湿淋淋,像上岸的水鬼。
手中点燃着蓝色火焰,河风亦吹不灭。
阿傩心中暗叹,这得有多少冤魂聚集在世,无法超生啊?
她无声地点燃纸钱投入火中,与殷大士一起念往生咒,火不灭,经文不止。
南无阿弥陀佛,从深夜直至黎明前夜,纸钱灰烬随着滚滚河流入海,最后一点烟灰燃烧殆尽。
殷大士早已精疲力尽,是被阿傩一路背着回住所的。她使用灵力太过,路上就睡着了,好在黎明前是人烟最稀之时,也没惹上什么大麻烦。
阿傩将她安稳放置于榻上,探探她的鼻息,还算平稳顺畅,便安心出门。
门外雾气难消,有萧萧风声,桂花飘落,为她铺路,正是送人上路的好时机。
当你以为一切无忧时,麻烦自会找上门。
不是别人,正是一路窥伺二人已久的百里捷。
阿傩性子本来就直来直往,怒气冲冲地跑去质问他,“百里先生,一路上你一直都窥伺皇姑,你究竟想干什么!”
百里捷鹤发鸡皮模样,两只眼睛却如鹰一般锐利,一身灰白麻衣,中气十足说道,“荒唐,老身堂堂师者,为何窥伺你二人!”
阿傩逼问道,“你糊弄的了萧行逸,可糊弄不了我阿傩!当初你在日光城内探测皇姑实力,是皇姑心慈放你一命,如今你还不承认!”
百里捷眼睛一眯,不知她到底是试探,还是真知道什么,揣着胳膊冷笑道,“我百里捷乃名满天下之大家,为何要杀你家皇姑!”
阿傩丝毫不退却,势必要揭开他虚伪的面具,“我出生之后便在师尊丹玄子座下谛听,曾听闻过各个师兄讲起,师尊收得第一位徒弟桫椤,从小兼修法术,天赋很高,只是人心性不佳,一心妄想成仙成神,可师尊并不愿点化他。”
“这位桫椤师兄见师父如此不肯重用自己,背叛师门,从此再不敬神,甚至四处游说反神邪说,污蔑师尊。”
她不依不饶,“如今我该唤你一声,百里先生还是梭罗师兄啊!你做百里捷太久,忘记了自己不过是一心成神不行,求而不得,才着书立说,不停地朝着旧主泼脏水虚伪之人,你说要是萧王爷知道了,还会不会尊你一声百里先生!”
“你!”百里捷一掌恨不得拍死阿傩,可阿傩并不怕他,反而扬起头死死盯着他。
百里捷是震惊的,外人看不出,他已是百岁之身。
他原以为只要活得够久,就能熬过所有得知这秘密之人。可今日却被一个小丫头轻飘飘道出,他如何不怒!
只是这一掌,却终没有落下,只是颤颤地指着她,“不可能!世上知我秘密之人死的死,羽化的羽化…丹玄子,丹玄子竟给你开了天眼?”
他扑向阿傩,两手捏紧她的肩膀,“你能看到身前之事?”
所谓医者有医缘,而他们术也有术缘,这也解释了为何殷大士之法术为何会对萧行逸无效。阿傩这观人前路的本领时灵时不灵,但她偏偏能观得百里捷的往事。
阿傩嗤笑一声,“怎么!你不仅想杀了皇姑,还想杀了我吗?”
“百里捷我之所以敢揭你底牌,就是想告诉你,我与皇姑并不怕你,你也杀不了我们,我们深知妄言的罪过,不会对外人吐露半分。以后各走各的路,若你胆敢再有害于皇姑,我绝不容你。”
天已大亮,百里捷一人沐浴在晨光中,心中大叹,师傅啊师傅,我梭罗一心求道,你不渡我,并非是我不义,实在是你自私孤寒。
这殷朝公主就是最好的例子,即便再接近神也好,不是照样一人留于世上受百鬼夜夜侵扰之苦嘛!
哈哈哈,他放肆大笑道,丹玄子,你最终成神又如何,你这最心爱的徒儿受苦之时,你这大慈大悲的苦主又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