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又过了两个月,再过了两个月。
摩尔曼斯克州已经从春末到了现在的寒冬,过了将近八个月。
有时,半夜余嗣久坐在床边睡着时,她会进来给余嗣久披一床毯子。而后便站在床前,望着床上熟睡的余生。
她每隔一个月便更换药剂,增添或减少某一味药,只望她可以早日醒过来。
若是超过一年未醒,她真担心她会一辈子醒不过来。
因为植物人,熟睡超过一年,大脑就开始衰退,苏醒的几率也就越来越小。
听到冷月的声音,余生歪头,入目便是记忆中那张她曾真心待过,也亦满心恨过的面容。
见她手里端着药,余生蹙了蹙眉。
从海崖跌落时,刹那的片刻只记得余嗣久拉住了她,随她一起坠崖。入海后,她已然晕了过去,后面的事情不记得了。
偏头,忘了一眼窗外,可以看见被雪压得病怏怏的满天星花海,可以看见远处的雪山。
不像在汉国。
察觉她的谨慎与疑惑,冷月压了压下巴,将指尖流转的惊喜收在眼眸最深处。“这是摩尔曼斯克州,南半球。”
往床边走去,一面走一面接着说道:“从海崖坠崖,我将老先生轮船上的救生艇开走,把你和先生带走了。这里是先生私人地界,方圆几十里,都是先生私有的财产。”
听她的话,余生抬头。“这么说,是你救了我的命了?”继而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药,“你的医术厉害,我的病也是你治好的?不是说那只病毒打进身体里,最多活三十天?”
冷月走到床边,把药碗稳稳地放在余生手心里,看着她有了血色的手心,弯着腰的女人嘴角扬了起来。
最开始的两个月,注射了解药,移植了骨髓,可她还是苍白得厉害。
白得整个人没有半分血色,就连脸上的红斑,也白了几分。
那时候先生放不下心,一直守在床边,纵然自己才抽过骨髓不久,身体撑不住,也要熬着。
“救你,是我应该做的。”冷月没有去看她的脸,只是直起身,一贯清冷地说:“老先生只是想对付傅擎苍,若他那天计划成功,他会把你交给我。而解药,老先生早已给了我,他没想取你的命。老先生做了这么多年的实验,你是第一个,进了研究所用来做实验的人之中,唯一一个让他给了解药,动了恻隐之心的”
余生一面听她说话,一面将手里的药碗抬起,喝了里面的药。
看她并不防备喝了药,女人的嘴角再一次扬了起来。
而后就看见她把碗放在身侧的床头柜上,“冷月,虽然你是上官郑航的人,但你对余嗣久还挺忠心的。”
第1110章
“我是不相信你会为了救我,冒着风险在海崖下开着救生艇找人。算是沾了余嗣久的光,被你救了,捡回了一条命。”
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好像也不太酸。
她觉得自己躺了很久了,但看身体肌肉收缩的情况,难不成她只晕了几天?
“上辈子要了我的命,这辈子救了我一命,我们两的恩怨就这么抵了。以后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至于阿七笙祭和大哥,你也用不着赎罪,因为他们也不会原谅你。”
有些人,不是一句“原谅”就能从心里冰释前嫌的。
有些人,擦肩错过之后,就再也做不成朋友。
她掀开被子,穿拖鞋。“余嗣久在哪呢?我想谢谢他,这次没有他,也许我就真的死了。”
“先生在花房。”
余生穿好了拖鞋,站起身,扯了扯身上宽松的睡裙。“好,你给我带下路,这里我也不熟。”
冷月转过身,刚好对上少女转身后的双眸。她清冷的眸子闪过几丝隐忍,“茶茶,你身体状况太差,病毒蔓延的速度比平常人快了将近五倍。所以就算有解药,注射了解药,病毒还是渗入了骨髓。你进入了白化病初期,某些骨髓开始坏死。”
“只有移植匹配的骨髓,才能让你活下来。先生,把他的骨髓移植给了你,而且是先后两次。”
“余氏集团平时工作量大,先生又是老先生的棋子,多年都活在阴谋里,身体负荷本来就很大。你也知道,普通人抽了骨髓,会比平常人衰老得要快。先生身体原因,又加上抽了两次……”
余生的瞳孔微缩,看着冷月时,眼眸由清澈渐渐有了杂质。“余嗣久……”
她找不到余嗣久为她这么做的原因。
他对余生这具尸体有着趣味性的占有,但也不可能因为喜欢她这幅皮相,就能随她一起坠崖,更甚将自己的骨髓抽出来移植给她。
“我是想和你说,见到先生的时候,尽量平和一些,不要和他争吵。每次你和他见面,两个人总会不欢而散。而现在的他,头发白了许多,因为照顾你,人也憔悴了许多,早没了那份矜贵。”
“而先生这个人,偏偏又在乎他那份矜贵。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一幅温温带着淡笑的模样,就是在维持那份矜贵。”
“只不过用这份矜贵,来让自己忘掉,自己是棋子的事实。”
衣柜里挂着几件棉袄,余生拿了一件穿在身上。“我知道了。”
她朝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脚。转过身,“你好像很了解他,跟着他多少年?”
冷月稍稍愣了一下,“没多少年,金三角那趟后,我就被老先生放在余家大院,那时候才开始接触先生的。”
余生点点头,也不是太上心。
转身离开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