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做,是因为她不消这些,帝家的荣耀在她眼里,从来都不是天家给的,她说出这番话,是已经替几代帝家人做出了决定,帝家将不再是九黎的帝家了。
“你说!”闭上眼,她所求,他如何拒?此时此刻,又又何面目拒?
“城外西南响尾坡,乃帝家满门长眠之地,待玄凌为他们择一风水宝地迁走之前,玄凌向圣上求一道圣谕,任何人不得靠近。”不是说,他们帝家人不能特殊,不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能设路障吗?
可以!今日她帝玄凌身在九黎,便守九黎的规矩,从今往后,帝玄凌于九黎,是客,客随主便。
响尾坡…迁坟?也是,当年,不过是草草葬的,是该好好安葬,让亡魂得以安息啊。
古相心中一叹,犹记得当年他与元大人几个帮着收拾的场景…
“准!”
“谢圣上!”玄凌笑着拱手,弯下膝盖,这是她这个草民见九黎圣帝该有的礼。
纳兰胤烨仿佛被什么刺痛了一下,脚步顿乱,上前扶人,却被对方避开。
文武百官看着这一跪,不知为何,觉得格外刺目,比当初见她见天家而不跪时还要震撼几分。
看着她跪下,他们膝盖也跟着发软,这种感觉,太奇怪了,臣跪君不是很正常吗?可看着帝玄凌这么跪下,就是觉得,浑身都说不出来的不对劲,有一丝惶恐,没错,就是惶恐,很荒谬又很真实的感受。
好像此刻跪在地上的人,那双膝盖,天生就应该是直的。
“当年,祖帝爷曾准帝家见天家而不跪,孤怎敢擅自收回?”纳兰胤烨强行将玄凌扶起。
能站着,谁愿意跪着?玄凌从善如流,话是这么说,可该怎么做,她心中有数,也就这一次了。
等她走出这大殿,帝家便不再是九黎这臣民,再面对九黎天家,那跪不跪,全看自己心情了。
帝家的荣耀不需要谁来给予,自然,帝家人如何立世,也轮不到旁人来指手画脚,规矩?从今往后,自己便是规矩。
“圣上,如今,案子已经明朗,那玄凌便当着九黎满朝文武百官的面言明,帝家从今往后,与九黎再无关系!”说完,抬手,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
明明是让人羞难视之的举止,玄凌做起来却是若若大方,宽大的官袍退去,里面是一身惯着的烟青色长袍。
捧着官服放置在地面上,这会大家才反应过来,她…刚才的话,不是在开玩笑,她是认真的,她脱下的是一身官服,还的却是帝家的爵位。
她刚才一跪,还的是帝家可见天家不跪的殊荣。
她真的…真的说到做到,这是多少世家大族几代人前赴后继都赢不来的尊荣啊!她说舍就舍了?
“你…非得如此吗?”纳兰胤烨静静看着对方慢条斯理整理衣襟,艰难开口。
玄凌轻和一笑回视对方,与他无关,这是帝家与天家与九黎的恩怨,今天,他们两,不过是站在不同立场的代表。
“非得如此不可!因为帝家,尔后会比从前更盛!圣上能容,九黎天家后代子孙能容吗?生前管不了身后事!圣上,你也别为难自己,玄凌不过是防范未然,以免帝家悲剧再次重演。”
玄凌说的云淡风轻,这满殿的人总算回过味来了。
她这是公然的在为帝家不值,在羞辱天家!
还有,她说什么帝家尔后会比从前更盛?她那里来的自信?可是看着此刻的玄凌,他们又莫名的相信。
只是脱离了九黎的帝家,就是无根的浮萍,再强大的家族,也不可能截然独立,越是强大,越是惹人注意,迟早会被四国瓜分吞没。
四国中的任何一国,都不会允许有不在他们势力范围的势力存在,这对四国来说,都是莫大的威胁。
脱离九黎,除非她想好了依附别国。或者,从此隐世埋名,可这样,如何让帝家比从前更盛?
纳兰胤烨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韧与果决,他知道,今日,他阻挡不了。
“来人,传话,今后九黎国土之内,任何人不得犯帝家!”一国之君,下这样的命令实属过分了,徇私舞弊这么光明正大的,让满朝文武都觉得不好意思。
圣上对帝玄凌之心,已是不加掩饰的路人皆知了。
既此时他没立场拦着,那就尽可能护着,他们之间的鸿沟,他总要想办法跃过去,在此之前,他先要让世人知晓,他纳兰胤烨心悦帝玄凌,谁要跟他抢,先心里有个数。
玄凌也是有些意外,堂堂一国之君,竟在大殿之上…这般无状,算不算以公徇私?他的心思,她如何不知?可他姓纳兰,她姓帝。
他们之间,横隔着帝家几百条人命,她的母后,死后都不得安息…这些,她又怎能视而不见?
就算她能抛开这些,她也无意帮谁打理后宫。
他这般做派,可是有些纠缠的意味了,实在非一国之君所该为之事,叹了口气,“如此,便多谢圣上了。”
道理归道理,有便宜还是要占的,这样,也确实给她省去不少麻烦。
“东离的国书来了,可要一看?”
圣上啊,你就这么纵目葵葵之下贴上去?合适吗?瞧这说话的语气!人家现在可不是九黎天恩伯了。
等等!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圣上怎么不拦一拦,劝说劝说也是应该的啊!
国书玄凌自然是要看的,她想看看,东离太后商莹心如何回应的,看完之后,笑了笑,与她想的,并无异样。
“圣上以为如何?”
大殿之上,已言明不是九黎之臣的玄凌,问的理所当然。
“不如何!东离想如此简单了事,孤不答应。”东离未免想的太轻巧了,一个秋家家主太轻巧了。
拿着国书,卷起奉还,眸光深深看向纳兰胤烨,“你欲如何?”
纳兰胤烨回望,反问道:“你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