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不屑地冷哼一声,“他爹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他能好到哪儿去,就算今儿陛下还没全信,但一定有所怀疑了,到时候詹夙再把查到的证据呈上去,看顾玄苍那小子还怎么解释。”
他拍了拍梁王的肩膀,说道:“三哥最后那句补得好,让陛下知道我们和詹夙不是一伙的,到时候詹夙查出来的结果才更可信。”
齐王一笑,“那句话作用可不止于此,你看陛下身边那个韩郎官,以前就是詹相府上的人,可见陛下对詹相还是有几分信任的,我们早早提醒陛下,以便下一步计划。”
提起下一步计划,二人眼中都亮了亮,自从太子顾玄荣暴毙,他们就等着平章帝从宗室中选人继承大统,可平章帝放着宗室的人不用,偏偏力排众议立了个毛丫头。
开什么玩笑,顾玄茵一个小丫头能顶个屁用,把江山交给她不就等于交给背后的刘家。高祖九死一生打下的江山,怎么能就这样轻易落到别人手中。
匡扶顾家天下,他们这些诸侯王责无旁贷,可他们的二哥越王却是个最胆小怕事的,每次有点什么事就称病,这回说好了一起进京,结果又被骗了,只派了两个孩子进京。
他们一开始还想拉拢顾玄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可顾玄苍那小子跟他爹一样,借着生病把他们派去的人全给拒了。
那小子既然这么不识抬举,他们也没必要再顾念亲情,索性先把越王父子除了,第二步便是詹夙,最后才是刘家和他们的侄女皇帝。
此时,驿馆的另一间屋内,越王世子顾玄苍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他的妹妹溧阳郡主坐在床边,焦急道:“兄长,感觉好点了吗?”
顾玄苍伸手替妹妹擦了擦眼泪,“好多了。”
“太医说,兄长这个病不宜出门,还是在屋中静养吧。”溧阳郡主哽咽道。
“可是,我还有话想和陛下说。”顾玄苍皱着眉,想起临行前父王交代的那些话,他不由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
“我去说,”溧阳郡主擦了擦眼泪,“兄长把父王交代的话都告诉我,我明日便进宫去找陛下。”
顾玄苍看看才刚满十三岁的妹妹,心念一转,兴许这些话妹妹说会更合适些。
翌日,溧阳郡主就由人带着进了宣室殿。
这几日朝堂上风平浪静,詹夙去查流言一事也还没有结果,顾玄茵便闲下来,要么和韩景渊说话,要么拾起放了许久的书随便翻几页。
听说溧阳郡主一个人进宫了,她还有些意外,这位堂妹虽只比自己小了两岁,但也不知为何,身量未足,看起来像是十岁出头一样。
溧阳见了顾玄茵,十分局促,行了礼后就像是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缩成一团,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面前的茶盏,没话了。
顾玄茵只好先开口:“你兄长呢?怎么不和你一起进宫?”
“兄长哮症犯了,不能出门。”溧阳细声细气道。
顾玄茵是知道顾玄苍有哮症的,才进京没几日,就已经犯了好几次,“世子既然有这种病,王叔又何必让他进京来,这不是遭罪么。”她叹息一声,又问:“二叔的风湿严重吗?朕让太医过去,不知能不能治好。”去越国报丧的人早就传信回来给顾玄茵说了越王的情况,越王并非装病,而是得了风湿,顾玄茵对这种病没什么概念,只以为是刮风下雨的时候关节疼。
听她这么问,溧阳的眼眶瞬间红了,“风湿是治不好的。”
“这么严重?”顾玄茵皱眉。
“这种病虽不致死,却是极为难熬,父王前几年还是偶尔关节疼,擦擦药酒就好了,可这几年越发严重,手指红肿僵硬,已经不能握东西了。”溧阳想起父王那双红肿僵硬的手,心里就针扎一般疼。
“怎么不早说?”顾玄茵凝眉,“为何越国的长使和丞相从未提过此事。”她问完,又觉自己问了句蠢话,越王生病,大权自然落在了丞相和长使手里,这么好的事,人家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向朝廷说呢?
“高祖开国分封诸侯,一是为了顾氏儿孙共同治理这江山,二也是想让我们顾家人能享受食邑,不必太过辛苦,却不料,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说着,又若有所思地停下来,深深地看了眼满面泪痕的溧阳。
溧阳抬头看了看自己这位皇帝堂姐,终于下定了决心,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臣女有一事想求陛下……”
顾玄茵忙起身去扶她,“快起来说。”
“臣女想替父王求个旨意,让父王进京养病。”溧阳郡主哽咽道。
顾玄茵微微皱眉,“此事本朝还无先例,朕须得与臣公商议过后才能定。”
溧阳郡主哭得梨花带雨,“太医说……说父王再过几年可能就无法行路了,臣女实在不忍看着父王就这样瘫痪,就请陛下行行好,让父王进京养病吧。”她一面说,一面回忆着兄长昨晚交代给她的话,兄长说:这是他们远离那个蛮荒之地的唯一办法。
“可你父王进京了,封地谁来管呢?你兄长身子也不好……”顾玄茵为难道。
溧阳哭着摇头,“我们不要封地了,那个封地一点用都没有。”她讨厌那个地方,气候湿热,民风彪悍,官员们表面上对父王恭恭敬敬,背后却总在想办法陷害父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顾玄茵拍了拍她的手臂,“好了好了,别哭了,朕一定会想个周全的办法,不会让二叔受苦的。”
她安慰了溧阳郡主几句,又吩咐人在宫里收拾间屋子,让溧阳郡主住下来,“朕正想要个姐妹说话,你就留下来陪陪朕吧。”
溧阳郡主就这样住进了未央宫,顾玄茵将她请旨一事与詹夙说了。
“这件事实在太巧合了,朕都有点不太相信,刚喊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似的,越王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詹夙见她紧皱眉头,不由勾了勾唇,“不过是想保全自己罢了,陛下别忘了,越王是赵王的同胞兄弟,赵王谋反时,他就险些被牵连,之后更是小心翼翼,但先帝对他终究是心存芥蒂。”正因如此,先帝在位那么多年,才会对越国的事情毫不关心,导致越国大权旁落,臣子大夫们都欺到了诸侯王的头上。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眼下局势,梁王、齐王瞧不上他,朝中又没有能依靠的人,他也就只能依靠陛下您了。”
“他就不怕朕败在梁王、齐王手底下?”顾玄茵问道。
“陛下就算败了,也连累不到他身上,齐王顶多是给他安排个偏僻的封地自生自灭,若陛下胜了,他便是有功之臣,别的不敢说,至少溧阳郡主日后定会有个好归宿。”
顾玄茵双手托着下巴,叹道:“溧阳确实是个可怜孩子,小小年纪千里迢迢、身负重任而来。”
詹夙听她这么说,不知该叹气还是该笑,自己还是个孩子,居然还跟个小大人似的同情别人。
顾玄茵蹙眉,丞相看她这眼神,简直和父皇神似。
詹夙还不知道,小姑娘已经把他和先帝比了。
二人正说话,就见银霜拿着几支开的正旺的栀子花,插在了窗下的花瓶里。
顾玄茵于是问:“拿来的栀子花?”
“韩议郎摘的,说陛下喜欢栀子花的香味儿,让奴婢摆在书房里。”银霜回道。
栀子花的味道浓郁,很快就在屋中弥漫开来,顾玄茵跑过去摸了摸,跟詹夙笑着夸道:“韩议郎心真细,上回朕只是随口夸了句栀子花的味道,他就记在心里了。还有前几天给朕带进来的小糖人,朕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