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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 2)

平章帝的目光不舍地看着女儿,她生得酷似亡妻,五官精致,娇艳非常,只是眉宇间还余几分少女的稚嫩。他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如何撑得起偌大的江山,到这时,他心中蓦地生出几分后悔,很快又被压了下去,正如阿茵所言,事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嘴唇翕动两下,艰难地发出了两个模糊的音。

顾玄茵蹙眉,附耳过去细听。

“小……小心……”才说了两个字,平章帝就忍不住一阵咳嗽,顾玄茵便替他顺着后背,口中猜测着,“小心谁?梁王、齐王还是沈太尉?”

平章帝摇头,一着急咳嗽得更加厉害,半晌才强撑着一口气,说道:“小心……詹夙,他……”

顾玄茵微讶,没想到父皇会说出詹夙的名字。

詹夙,字子曦,定南侯詹弼之子,十八岁入朝为官,二十二岁为相,统领百官,位极人臣,是平章帝这几年最为器重的大臣。时人常拿他们君臣与太宗魏征相比,却不料……

顾玄茵顾不上感慨,忙点头,“我知道了,会小心的。”

平章帝说完方才那四个字就已经没了力气,躺回枕上短促的喘了几口气,便闭上了眼睛。

顾玄茵握着他的手腕,感受着指间的脉搏逐渐消失,才看了看更漏,起身走到外间。

平章帝后宫没有任何妃嫔,膝下也只顾玄茵这么一个女儿,几个兄弟都在封地,唯有胞妹明德长公主留在长安。

幸好还有满朝文武,才不至于叫这丧事办得太过冷清。

詹夙等重臣第一时间赶到宫中,宣读过诏书后,顾玄茵便算是皇帝了,

小殓时,身后的明德长公主哭得险些晕过去,顾玄茵却只无声落了两三滴泪水,依她这几年参加葬礼的经验,这几日还有的忙,该省着些力气。

小殓过后,顾玄茵便欲让人送明德长公主回府,“您身子也不好,就别在这儿守着了,有朕呢。”

明德长公主虽是平章帝的同胞妹妹,看上去却比平章帝要年轻的多,保养得宜的脸上一丝细纹都没有,加之她素来体虚,身材纤细,说是二十出头的少妇也有人信。

她用帕子拭了拭脸上的泪,“好孩子,姑姑留下陪你,也陪陪皇兄。”她说着,拉住了顾玄茵的手,“我没有别的姐妹,从小有什么心事都愿意与皇兄讲,可如今皇兄一走,我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您还有我。”顾玄茵一手被长公主拉着,另一手拍了拍长公主的肩,温声安慰道。她这位姑姑平时就是出了名的多愁善感,感慨和眼泪一样多,动不动就要进宫找平章帝说心事,无奈平章帝对自己这个妹妹百依百顺,再忙也会抽出时间听她说话。眼看着这个任务就要落在顾玄茵身上了,她倒也不是十分反感,只是当下,她实在没空。

她正琢磨着要怎么脱身,就见一身着素服,身材挺拔的男子大步而来,正是丞相詹夙。

他行至近前,给顾玄茵和明德长公主施了一礼,方对顾玄茵道:“陛下,丧仪诸事臣不敢擅专,还请您与臣等一同商议过,才好定夺。”

詹夙身材颀长,比顾玄茵高了大半个头,跟她说话时,微微低垂下视线,眸色宛若深潭,乍一看平静无波,再细瞧却望不到底。

顾玄茵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点了点头,吩咐一旁侍立的宫人,“好好照顾长公主,长公主若有什么闪失,朕拿你们几个试问。”

她说完又看向不停流泪的长公主,“夜里天凉,姑姑去屋里坐着吧。”她放柔了声音,“现在朕身边就只有姑姑这么一个亲人了,您可要好好保重自己。”

明德长公主哽咽着应了一声,由宫人扶着进了屋。

顾玄茵暗暗松了口气,回头看向詹夙,“派个内侍来叫朕就是了,丞相何必亲自跑一趟。去各封地报丧的人都动身了吗?”

“已经动身了。”詹夙道:“梁王、齐王那边三五日便到了,越王那边可能要慢点。”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议事的偏殿走,詹夙腿长步子大,一不小心就走到前面去了,待反应过来,他忙止住脚步,等皇帝跟上来。

顾玄茵三两步跟上他,似是并没在意这些小细节,而是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慢点也好。”

詹夙脚步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半晌说道:“陛下不必怕,大行皇帝都与臣交代过了。”

顾玄茵挑了挑眉,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詹夙见她懵懵懂懂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有臣在,陛下放心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新气象,携全体人物给大家问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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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詹夙说完这句话,又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往后麻烦事那么多,他尚且自身难保,何苦还把责任往身上揽。可君子一诺值千金,话都说出口了,他日后也只能辛苦些。他转过脸,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不再看身边没心没肺的小陛下。

顾玄茵却在心里笑了一声,父皇这几日谁都没见,何来托付?就算要托付,也该是刘后的兄长,她的亲舅舅太傅刘文周,如何轮得到詹夙这个外人。

顾玄茵不想揭穿詹夙,却也想逗他一逗:“当初父皇想立朕为储君时,丞相不是竭力反对,百般阻挠么?如今怎会这般心甘情愿辅佐于朕?”

顾玄茵问得直白,詹夙不由停下步子,解释道:“臣之所以反对立陛下为储,实是为陛下着想。”他此言虽不假,却只说了一半,他当时反对立储,的确是不想让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承担那么多,但更重要的是怕女帝登基,江山不稳。

他倒是不怕说真话,毕竟直到今天他也不认为自己错了,只是陛下心里本来就没底,再听他一说,怕是更慌了。

他觑了眼她的脸色,考虑着要不要补一句鼓励的话,却见小姑娘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詹相莫慌,朕知道您是一片好意。朕当时和您是站在一边的,朕也不想当储君,但没办法,父命难违,君命更难违,詹相这般明理之人,应该懂得朕的苦衷吧。”

“臣明白。”詹夙被她说的心头一酸,这种大实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他正搜肠刮肚地想找几句安慰的话,却见小姑娘苦着的脸突然绽开个笑,露出颊边两个浅浅的酒窝:“朕就知道,父皇的眼光不会错的,虽然朕还有好多不会,可朝廷里还有你和刘太傅,朕就踏实多了,以后朕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您和太傅,朕若有哪里做的不好,詹相一定要告诉朕,好不好?”

她一番话说得毫不设防,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看着詹夙,最后三个字软糯糯的。

这是皇上和臣子说话的口气么?詹夙想板起脸提醒她几句,眼中却不自觉带了几分柔和笑意,“好。”

算了,还是个孩子,以后进谏的机会还多,也不急于这一时。

顾玄茵看着男人深潭般的双眸里漾起了一丝笑意,以为自己刚才这番装乖卖惨起了作用,让他以为自己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这样他才能卸下防备,露出他的野心,她也才能抓住他的错处。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议事的偏殿。三公九卿都在殿里候着,三言两语把丧礼的流程确认了一遍,又定了大殓、出殡的日子,顾玄茵便让九卿退下,只留太傅刘文周、丞相詹夙和太尉沈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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