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再细说,小和尚却像是已然明白了,转身领他往后室去。绕过前头人头涌动的拜佛大殿,后头还有一座小佛堂,隐在清幽的树林里,单独供奉着一小尊白玉佛像。
“住持曾说,他与施主命中有缘,故而当年为施主算过一卦。”
杜云停没在原主记忆里看到过这一卦,想来是结果不好,所以没有向原主父母说。
小和尚往佛堂后头的壁橱里掏出一个木筒,从中抽出一注挂签,递与这位男施主。杜云停接过了,打开一看,只有八个大字:
“来者是客,在此山中。”
这不像是一注卦,倒更像是句佛偈。
7777狐疑道:【什么意思?】
杜云停也不明白,抬眼看着小和尚。小和尚把这签交给他,重新施了一礼,并不多做解释,客客气气请他离开。待离开佛堂之时,方与杜云停道:“住持圆寂前曾说,施主与他的缘分已终结于两日前。”
杜云停心里忽的一跳,想想两日前,正是他进入任务世界的时候。那大师那么说,便是把他和原主彻底划分开来了。
看来是真本事。
他拿着签文坐在回去的车上,7777还在惋惜:【要是这位大师还在,说不定还能再求一个。】
昨天电梯的那一场,真是把它吓到了。它本来是信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系统,只可惜这是个灵异世界,完全不按唯物主义世界观的基本规律来——7777几次都几乎快嚎啕出声,至今想起来那一双通红通红的眼睛仍然心有余悸。
杜云停却摇摇头,要是大师仍然在,杨达便不会这么快下手。
他没再吭声,一路上都在思忖,坐在地铁上也满怀心事。
地铁上的人并不多。这时候是上班时间,又是城郊线,几节车厢才能零零散散看到一两个人。杜云停坐的地方,只有对面坐着个老太太,身旁一溜都是空位。
他坐在靠门的位置上,正想着事,车已到了下一站。
门打开,有人上了车。
杜云停没有抬起头,自然也不曾看清来人的那张脸。他拿出手机,重新搜索那一座墓的信息,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冰凉黏腻的东西蹭着他的脚踝过去了。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
陆澄毕竟是年轻人,裤子也都是时尚的,并不规规矩矩覆盖到底。牛仔裤边缘带着发白的毛边,露出一小截又细又白的小腿及脚踝来。——刚才那东西,就是蹭着他的脚踝过去的。
只被这么碰了一下,寒意就从那一小块皮肤上蔓延开来。杜云停低头看了眼,只看见一个红包掉落在地上,里头似乎还包着钱。
他没动弹,仍旧坐在原位上。
倒是那掉了钱的人扭过头来,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随即抱歉地冲着他笑。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你能帮我捡一下钱吗?”
杜云停定定看着他,一动也没动。那人的表情焦急了些,又道:“我腿脚不怎么方便,不然我就自己捡了。我是想请你帮个忙——”
杜云停还没动,脸上神色看起来还有些迷茫。男人还待再说,杜云停率先挥动着手臂,做出了几个动作,又是点自己又是点对方,表情真挚又茫然。
7777:【……】
男人眉头微微蹙了蹙,小声嘟囔了句:“聋哑人?”
他试着往地上指了指,这聋哑人给他比划了一串更长的,彻底把男人给看懵了。他愣了愣,只得放弃这一个,也没低头把东西捡起来,仍然往前走去。
他走后,对面一直不吭声的老太太倒瞬间把眼睛睁开了,伸手就要去捡。就在这时,坐在对面的聋哑人却突然开了口,对她说:“我要是您,就不会去碰。”
老太太手一顿,惊诧地翻眼睛望他,“你会说话?”
她反应过来,脸又往下一拉,“我捡起来怎么了?——他自己不要的!”
杜云停说:“这钱不好,可能会害命。”
老太太只当他是胡说八道,理也不理。这里头有一百块呢,还是那男人主动扔下来的,凭什么不要?——她拿回去,还能存起来。
她不顾对面这小年青反对,自己宝贝似的把里头钱装起来,裹在一块布里头。杜云停见拦不住,也着实没什么法子,他自己尚且是被鬼缠住的命,哪儿能个个去救人。
他手摸着那张招魂幡,想了想,把它拿在手里,冲着那张钱的方向晃了晃。
【给个使用说明?】
7777:【……】
哪儿来的使用说明。
它说:【一般兑换这个,就默认为你会用。】
杜云停犹豫了下,拿在手里,开始念佛经。看书中人发动法宝,总是要用几句话做引子的,他也不清楚究竟哪一句才是对的,只把这两天在网上看过的小声往外说,叨叨念了个遍。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起作用,但总得试试。
万一就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呢?
他这边念着,那边对面老太太白了他好几眼。
多大一小孩儿,精神可就不正常了。
老太太家里其实不穷,只是从苦日子里头走出来的人,基本上都有这种毛病,爱钱爱的跟命一样。她从地铁站走回家去,兀自欢天喜地,心里头高兴。
平白得了一百,她怎么不高兴!
虽然有了钱,可桌上晚上做的仍然是炒豆角。孙子孙女都嚷嚷着说要吃肉,老太太嫌肉贵,愣是没舍得买,就买了点剁得碎碎的饺子馅,丸成丸子和豆角一起炒。炒熟后,她和儿媳妇说了两句话,出门找人去唠嗑。
老人都睡得早,老太太晚上七点就得睡。她躺在床上,不知为何昏昏沉沉,梦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被剁。
她心里狐疑,摸了半天自己的老花镜,等终于摸着了,睁眼一看——那被剁的可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