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搬着凳子,不着痕迹地挪的更近了点。
两人的座位靠的近,手臂几乎是挨着的。这会儿一靠近,顾黎便能嗅到那股熟悉的奶香味儿。他掀起眼皮,少年就靠在他手肘旁,脸也凑过来,趴在桌子上,一张脸小的几乎要被完全埋进胳膊肘里。
他小声喊:“黎哥……”
数学老师还在讲课,顾黎瞥他一眼,瞧见少年手在裤兜里摸来摸去,好像要翻找什么。
什么东西?
他微微抿抿唇,余光始终向着身边。杜怂怂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出来了,咻的从口袋里伸出了已经捏紧了的手指,在课桌底下,悄摸摸给他比了一颗小小的心。
顾黎心猛地一跳。他甚至无法假装在听课,眼、鼻、耳朵,五官在这一刻都被面前的人侵占了。他闻着清清淡淡的香气,盯着少年从兜里头掏给他的心,神色那么郑重认真,好像那是少年真真正正从胸腔里掏出来献给他的。
顾黎喉头突然有些艰涩。他想转移开目光,杜云停却手腕一翻,换了个方式。两手弯着微微合拢,俨然又是一颗圆润的心。
停留三秒后,趁老师转过身去写板书,他飞快地把手臂伸到了脑袋上,歪过头。
咻!
你的怂怂向你发射一枚爱心攻击!
顾黎终于溢出了一声轻轻的笑。他望着少年,问:“不听课了?”
话虽这么说,可却没有什么责备的意思,里头的意味柔的跟水一样。杜云停自然也听出来了,很是羞涩地又在包里翻找,过一会儿掏出来了一枚粉红色的心型。是用百元纸币叠的。
顾黎望着。
“上课叠的?”
“不是,”少年压低了声音,“昨天晚上。”
“我只值一百块?”顾黎反问。
话说出口,又忽的生出些懊恼。他觉得自己如今真是奇怪极了,情绪好像是个被身边人紧紧拉扯住线的风筝,随着对方的动作一会儿朝上,一会儿朝下。这不仅仅是幼稚,可怕的是,他既为自己如此被人掌控而隐隐恐慌着,又情不自禁欣悦着。
“怎么会?”杜云停回答,“那是因为最高金额是一百块的。”
“我值得最高?”
杜怂怂回答:“你是无价的。”
顾黎的笑意加深了。他黝黑的瞳孔凝视着那枚小小的、粉红的心,没有什么动作。在杜云停看了眼老师的动态再回头时,那颗心已经从桌面上消失了。
课间时分,小平头又挤过来了。他和别嘉言从开学来就形影不离的,这会儿一分开就不习惯,有事没事总往第一排蹭。前头老师还没走,站在那儿给一个学生讲题,远远地看见他那颗剃的露出一片雪青头皮的脑袋过来,不由得皱眉。
“蒋彦,你老往前头跑什么?”
人都偏心,老师也避免不了。他看这几个靠走后门进来的学生,就像看到坏了他班里这锅好汤的老鼠屎,没什么好气。
小平头也不在意,嬉皮笑脸回答:“我这不请教问题来吗。”
老师眉头皱的更紧,“你和谁请教问题?”
“这不嘛,”小平头抬抬下巴,“就别嘉言。”
老师的嘴角压下去,神情有点严厉。
“和别嘉言请教?——请教怎么考出倒数第一?”
他短暂地笑了声,好像听到了什么荒唐的话。小平头的手还指在一道题上,听见这一声笑,忽然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晃晃脑袋,知道自己成绩的确不能算是好,只能继续笑着装作没听见。忽然响起轻轻的一声,顾黎将笔放在了桌上。
他突然说:“做做看。”
杜云停一愣。
“嗯?”
“我给你讲过这个知识点,”顾黎抬起眼,淡淡望着他,“做做看。”
“……”
笔递了过来。杜云停握在手里,盯着题目。他的确在周末补习时看过这个知识点,因此只是略略迟疑,很快便拿起笔开始算。老师站在他身边紧盯着纸,显然是摆明了不信别嘉言能把它做出来。
谁的学生谁清楚,别嘉言半点心思都没有往学习上放,怎么可能会这种题?
他嘴角愈发向下压了压,就站在一旁看着。在看到杜云停计算过程的时候,不由得瞳孔一缩。
……嗯?
他不敢相信,又凑近看了看。杜云停写出所有步骤,这会儿正按照顾先生所说回套进题目里检查答案,确定无误后,便慢慢放下笔。
“对。”顾黎简明扼要给出了答案。
小平头眼睛瞪得溜圆,望着杜云停。
“卧槽兄弟,厉害——这种题目你怎么都会?你不一直说这种函数题跟天书一样吗?”
怎么突然间还开了窍?
老师脸色也变了,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双腿牢牢站在原地,动弹不得。顾黎看也未看他,只将书又拿起来,道:“学得不错,他的确得向你请教。”
啊,顾先生夸他了,顾先生护他了——怂怂炸了,怂怂要当众炸成一朵超炫的大呲花!!
小平头愣愣地看着他,忽然感觉一阵悲伤。
说好的学渣一生一起走,谁先成神谁是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