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人啧啧感叹,“就是举报他们的那个人弄的,拼着加刑的风险也非要弄残他,也是个狠人。”
狠归狠,却也能理解。
要是有人把他家孩子当傻子哄着玩,还挑唆着让人去自杀,他就算拼了命,也非得把对方给废了不可。
牢里头有自己的法则,萧平南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也没什么力气,只有一张脸长的好看。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在里头绝对不能算是件好事,反而是惹眼的大事,没几个月就被磋磨的不成样,别说是曾经记得牢牢的那些套路了,他连句完整的话都不怎么敢说。
这里头的人和陈远青那种单纯孩子可不同。他要是敢拿先捧再激起同情心最后打压这一套放在这些人身上,保管半条命都能被打没。
这不是能让他玩套路的地方。
萧平南因此收敛了不少,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想着能把这几年糊弄过去,出去之后他年纪也不算很大,想要再找个有钱人傍着,东山再起,还有些可能。
他本来是这样想的,直到在干活的时候,猝不及防被人一铁锹重重拍在了膝盖上,紧接着那人捂住他的嘴,使劲儿对着他的膝盖骨猛踹。
他捂的很紧,以至于萧平南的惨叫声一声都没有露出来。最后那声音变成了哀鸣,不知道是什么糊了他满脸。
萧平南原本仅存的那一点侥幸,在瞥见那人的脸时,也跟着被一同踹了个粉碎。
或许会有人不在乎他坐过牢,可那得凭着他的脸。
如今,他已经成了个残废,这脸就算是再好,也是没用了。
他的人生……他的下半生……
萧平南躺在自己的血上,他想,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地面冰冷。他的手腕搭在眼睛上,猛地发出一声断断续续不似人样的哽咽。
为了照顾小外甥,顾黎在家中请了个保姆。保姆年纪不小了,儿子都有二十多,却还没有找到媳妇。
那天洗菜时偶然说起来,保姆叹着气,“不是城里人,不好找对象。他要是有点能耐,能到城里头来工作也行。”
媒人给她支招儿,让她先不告诉姑娘是农村户口,等到以后感情深了就不好分了。要是能让那姑娘在婚前先生个儿子,甚至连彩礼钱也能一块儿省了。
“那哪儿行?”保姆连连摇头,手在围裙上搓搓,“我没咋念过书,但这不是骗人家姑娘吗?——一辈子的事儿,咱咋能在这上头骗人?”
这是个浅显的道理,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懂。
萧平南却不懂。
哪儿有什么捷径,要是自身不够好,便去丰富、去学习;要是家庭不够好,便去奋斗,去改变。没有什么定然会成功的套路,这些套路也不能帮你百战百胜。
爱是人类的本能,不是用来伤害别人的匕首。以真心换真心,这才是唯一途径。
萧平南没有撑下去多少年,他和他的所谓的师父都遭到了一同关进去的人的报复,甚至没有再从监狱里头走出来。他逝世的时候,7777问宿主:【是否要就此终结该任务?】
杜云停问:【我有选择?】
【有。】7777解释,【宿主可选择通过自然或意外死亡方式离开任务世界,时间可自行定义。】
杜云停想也不想,张嘴就说:【当然要留下来。】
他可还没和顾先生过够呢,这样的日子能多一天多一天。
指不定回去之后,他就得靠这点儿回忆活了。
7777欲言又止。
杜怂怂想了想,又嘿嘿笑,【而且,和谐膏也没用完,就这么走了多浪费。】
万一之后没顾先生,那岂不是用不上了。
想到这儿,杜云停赶忙问:【二十八,下世界还能再给我捏个顾先生吗?】
7777:【……】
都说了不是我给你捏的了!
它一抖数据库,愤而下线,不再和这个让它头秃的宿主歪缠。
杜云停还是选择留下来过了一生。两年后,他们在陈老爷子和陈父那里也出了柜,有了陈母在中间劝解,陈老爷子没有勃然大怒,只是也不能立刻接受,拎着拐棍把两人都赶走,说要自己冷静冷静。
他站在房间里,半天都没说话。
陈母的脚步很轻,走上来说:“爸……”
陈老爷子没有说话。
他正对着窗户,窗户外头是白皑皑的雪。路上的地已经结了冰,有些滑,青年裹着厚厚的围巾,许是因为鞋底太光,一步一打滑,走路都歪歪扭扭。
男人倒是走的很平稳,把一只手伸过来。
杜云停拉住他胳膊,反而整个人小熊一样往上一扑,毛茸茸的脑袋靠上去。
顾黎也没惊讶,伸手就把他抱住了。
他与杜云停说了句话,紧接着蹲下身来。青年往上一蹿,稳稳挂在了他身上,手里一团雪笑着往男人脖子里塞。
顾黎不清不重打了打他屁股,像是在警告。他摇头拒绝了想要上前帮忙的司机,背着小外甥一步步向车走去。
陈老爷子看着他们,半晌没有言语。
他还从没见过顾黎这个模样,这样放下身板,去背一个人。
这哪儿还像是那个冷心冷情的顾黎?不过也是个怕心上人摔倒了的普通人。
……都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