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田家姑娘干出来的事情,“放开我,放开——”
她一下子甩开老田头,气的不行了,“你知道什么啊?”
“要去你自己去,那家的事儿,关你什么事儿了,管好你自己就是了,没事儿多抽两口烟,别没事儿找事,吃饱了撑得。”
现在就更有底气了,她有钱了也有了门路了,对着供养自己的老田头,就更不客气了。
老田头气的眼前发晕,一巴掌打下去。
田家姑娘的脸上,红通通的印子,她捂着脸,彻底孬了,多威风的一天啊,她多威风啊,没想到老田头给她吃瓜落。
她不会打回去,红着眼睛对着老田头,“要去你自己去,你要是敢去管,顶好就是让日本人给你一起抓进去,你以为日本人是什么人?”
“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当日本人是傻子是不是?”
她胳膊一伸,指着门口,“你去啊,我不拦着你去,赶紧去。”
她就压准了,这事儿,谁都不敢管,日本人没有缘故都杀人,谁敢往上凑呢,东三省来的人,没有一个不恨毒了日本人。
活埋,剥皮,杀人比赛,烧杀掳掠,什么倒行逆施,几千年惨绝人伦的事儿,该做的不该做的事儿,都做尽了。
老田头果真就不敢去了,他不敢的。
我们恨啊,问问谁不恨。
可是真的怕,人家手里面有枪,是畜生一样的脾气。
这边田家父女俩吵架,没注意到外面的声音。
隔壁院子里四太太半夜三更,幽静生悲,家里面只有她跟三姨娘,孩子们都走了,一辈子不回来最好。
又怕她们回来,知道了消息,都是好孩子,因此爬起来,看着大开的门,外面惨淡的月亮忽明忽暗的挂在那里。
踩着个马蹄儿外翻梅花六瓣儿凳子,她恨世道不公,怨气升腾,因此特开中庭堂屋,一根麻绳,就此挂了梁。
有人从门口进,一进门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正对院子的堂屋大开,人挂在梁上,脚上的鞋子掉了一只,一只挂在脚上晃晃荡荡。
几个跨步跑过去,抱着人的脚,使劲的往上抬,不敢喊人来帮忙,这时候喊了,估计也没有人敢来帮忙,跟日本人扯上了关系。
“太太,您醒醒。”
四太太脸上还是泛着青紫色,她眼神不定,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人,只以为不在人世间了。
“您别急,听我跟您说,v别让人听见了。”
来人一身黑,身材五短,却极为敦厚结实,跟四太太小声嘱咐。
四太太看着周边一切景物,乱糟糟的桌椅板凳,才回魂过来,“不应该救我的,救了我是受罪,害了孩子们。”
她想着,她这个年纪了,去了救去了,何苦为难孩子们。
早早的了断了,父母向来是有以身饲虎的决心的。
“我们是来帮您的,您别说丧气话,也千万别去做这样的啥事儿了。”
“帮我?”
四太太就纳闷了,她有什么好帮的呢?谁能帮得了她呢?
“您家里与我们有过恩惠,现如今出事儿了,我们总得去帮您,让您家里人都平平安安的才好。”
四太太突然就热泪盈眶,心一下子就暖过来了,外面的风呼呼的刮着,穿堂风吹的人透心凉。
她爬起来轻手轻脚的关上大门,又去关上了屋门,不怕有人来骗自己,家里已经没什么好骗的了。
说了好一会儿话,四太太亲自把人送走了,这才回到屋子里面,不觉得又有了生的奔头。
一夜之间,她经历了生死,念头一次次的变,看着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一样的。
她瞧着地上乱糟糟的,没有个下脚地儿,向来是爱收拾的人,一辈子就是擅长干这些,洗洗刷刷的,竟然忙起来了。
三姨娘听到动静,也帮着一起收拾,四太太谁也不说,唯恐害人害己。
这人是什么人呢,竟然与那家有故。
还是要说冯二爷,现如今日本人气焰嚣张,做事情越发的霸道嚣张。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当初城里面的反动派托了冯二爷的关系,给送到城外去了。
那祯禧帮着出主意,靠着发丧队伍走的,现如今城外的势力在潜伏着,慢慢的开始摸进去城里面了。
日本人风声鹤唳,天天抓特务,抓叛徒,抓□□。
这些人知道那家出事儿了,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因此特意夜里前往,安抚四太太的心,他们想法子救出来人。
所以瞧瞧,这人,还是要做好事。
冯二爷当初散出去多少钱财,不曾想到救了那家,那祯禧古道热肠,不过是出了个主意,人家特特的连夜前来相助。
四太太向来是信因果轮回的,她每天都给佛龛上烧香,初一十五供奉瓜果点心,就是家里穷的时候,香油钱也不曾停过,这是最虔诚的满族奶奶。
可是现如今,她自己收拾东西,三姨娘眼睁睁的看着她把佛龛收起来了,不由得纳闷,“太太,您这是——”
四太太给佛龛放进去,叹口气,“我信了一辈子的佛,如今才知道,什么都不可靠,可靠的还是人,做好事行善积德,比磕一百个响头,点一百斤香油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