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绾从未见过如此茂盛绵延的桃花,足占据数里之地,从夕照峰下的山坳处犹如赤焰般杀出来,兵荒马乱地便跃入眸中,蛮横霸道地将眼前染成血色桃红。此处桃花分外浓密,且与洛阳不同,花朵更红,犹如霞色。
渡口余晖,夕照瑰林。
已穷途末路。
王徵紧紧握着卫绾的手。
渡口的船已不可用,而身后太子的骑兵相距已不过一里之隔,马蹄声渐近,随着水流声一齐涌入耳中,愈发清晰。
王徵的神色出奇地温柔平静。
卫绾心中却害怕极了,她咬咬唇,“表兄,没有路了。”
她知道自己逃婚,对不住自己的未婚夫。可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卫家庶女,追行千里不舍,非要将他们逼到绝境。
王徵温柔地抬起手,修长而温暖的手掌抚摸她的脸颊,珍重得犹如呵护着掌心明珠。
“阿绾,怕么?”
自然是怕的。
卫绾感到无比绝望,眼眶泛红地点头。
亡亦死,坐以待毙亦死,不过最后能死在这么美丽的渡口,总好过是在冰冷的卫家。这算是卫绾最后一点安慰。
身后马蹄声愈来愈重,烟尘四卷,惊破了月迷津的恬静柔和。
夕晖染满山谷,桃花成阵,落英如絮。
五十名骑兵一齐逼至近前,逼得王徵与卫绾退上了木桥。
高胪越众而出,右手一挥,比划了一个手势,骑士严阵以待,马蹄声一齐停下,庄严有素。
太子殿下曾蹑足行伍之间,军功赫赫,对将士自有一套训练的法门,这些骑士身背箭筒,足蹬云履,马匹神骏,比起世家的府兵,他们看起来更骁勇无敌。
正是因为这样,卫绾更清楚自己今日插翅难逃。
她的手心发潮,出了一层汗了。
“高将军,为何执意不放?”王徵道。
高胪冷眼盯着王徵,又望向因逃窜多日,鬓发蓬乱、形容狼狈的卫氏女,喉咙里发出一阵讥诮的笑声。
“阁下区区符节令,六百石无用小吏,何敢诱拐太子之妻?你不要命了么!”
“还不束手就擒!随主公回洛阳定罪!”
高胪长声暴喝,怒发冲冠。
战场上指挥若定的高车骑,毕竟不是虚有其名。
王徵垂眸,始终牵着卫绾的手不放,他轻轻地发出犹如春风般的温和的笑容,“我与阿绾,情投意合,殿下何必定要横刀夺爱?阿绾虽好,可殿下若想,他自然可以有比阿绾更好过十倍百倍的妻子,王徵不才,心上只有阿绾一人,一世,也只想求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