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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里的玄清察觉有人进来,下意识地往角落处缩去,害怕得不停地喃喃:“不要,不要,我不要,不要……”
赛神仙呼吸一窒,眼中瞬间便含了泪。他一步一步朝着那个满身狼狈却又似饱受惊吓的这走去,一直走到他的身前才蹲下去,哑声唤:“师弟。”
“不要,不要,皇兄,我不敢了,日后再不敢了……”玄清害怕得浑身颤栗不止,紧紧地抱膝愈发往角落处缩,口中只不停地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好了,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这会儿也没人想看什么师兄弟情深,尽早送他上路吧!”唐淮周冷着脸道。
话音刚落,便有官兵端着一杯酒走了进来。
赛神仙颤手接过那杯酒,望向眼神凌乱,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的师弟,眼中泪光闪闪。
“不要,父皇,我不敢了,我日后再不敢乱走了,不要……”玄清眼神凌乱,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恨不得把身子缩到地下去。
“空无师弟,喝了吧,喝了师父便带你走,带你离开那里,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欺负你,你也不再是宫里的皇子,而是我的空无师弟。”他哑着嗓子,颤着双手将那杯酒送到玄清跟前。
“空无?空无……空无,对了,空无,师父,我是空无,万物皆空,无为无物……”玄清直直地望向他,脸上却是一片茫然。
“是,喝了它,从此以后你便是空无……”赛神仙喉咙一哽,捧着毒酒的双手颤得更厉害了。
玄清呆呆地望着他,良久,脸上露出一个充满稚气的释然笑容:“喝了它我就是空无,我就是空无……”
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夺过酒杯,毫不犹豫地仰头一饮而尽。
‘哐当’一下,他把空空如也的酒杯扔到地上,傻笑着又道:“喝完了,我喝完了,从此我便是空无,便是空、空无……”
一丝黑血从他嘴角渗出,随即,他剧烈地咳了起来,赛神仙含泪伸手抱住他,颤着嗓子唤:“师弟……”
玄清越咳越厉害,口中、眼里、鼻子,甚至耳朵都渐渐渗出了黑血。
“平、平真师兄……”他的眼神渐渐涣散,神情却是难得的清明,努力凝聚视线望向眼前之人。
“是我,是我。”
“师兄,我错了……我辜负了师父多年教导……”
“知错能改,善莫大蔫,只要你真心悔过,师父还是会原谅你的。”赛神仙眼中泪水终于滑落,可还是哽声宽慰。
“是、是么……”玄清七孔流出的黑血愈发多,他用力掐着赛神仙的手,拼尽力气地道,“荀颉复,末帝子,庆平侄,藏于东狄……”
他的身体骤然一崩,头一歪,双手终于无力地垂落,已是气绝。
唐淮周皱起双眉。
荀颉复,末帝子,庆平侄,藏于东狄?他心口一紧,顿时便明白了,这个叫荀颉复的,乃是前朝末帝之子,庆平长公主之侄,现今藏于东狄,想来这个荀颉复便是他们拼尽力气想要扶持的荀氏新君!
“唐公子,他确是死了。”曹胜亲自上前检查,确信玄清确确实实是死了。
“既如此,那便烧了吧!”唐淮周冷漠地道。
言毕,他转身大步离开。
迈出地牢的那一瞬间,阳光投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有片刻的目眩。
一切都结束了么?不,对他而言,一切才刚开始,从今以后,他再不是那个在父亲的庇护下只知道用功读书的唐公子,他肩上还承担了妹妹沉重的两辈子。
京城的唐府里,因政务缠身又逢多事之秋,唐松年并未能按早前预想那般告假回乡拜祭亡父,而唐柏年也不知为何亦没有起行,最后只得唐樟年带着代表大房的唐淮耀,并护着王氏与林氏一同回去。
唐松年又去信让唐淮周以三房长子嫡孙身份领祭,诸事均要听从二伯父安排,不可莽撞云云。
他这封信刚送出去,中书省便接到了贺绍廷的密折。他亲自带着前去呈交天熙帝,看着天熙帝阅毕脸色都变了,正欲细问,天熙帝便将那封密折递给他:“唐爱卿也来看看,这折子上所言之事,竟与唐爱卿有些关联。”
贺绍廷奉旨追击前朝余孽之事唐松年是知道的,料想这折上所奏亦是此事,只好好的又怎会与自己有关?他满腹狐疑,接过大略一看,脸色顿时便变了。
第91章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女儿竟然险些被人算计?!
“简直荒唐!”他沉着脸低声喝道,待稍稍平复了心中怒气后,他又缓缓地道,“妖道如意算盘落空,便足以说明这一切不过是无稽之谈,大齐立国,陛下登极亦是顺应天命,君权神授,前朝余孽妄图复辟,全是逆天而行,岂能如愿!”
贺绍廷的信中并没有提及唐筠瑶命格一说,只道玄清等人欲寻一同龄、体弱且出身富贵的女婴,拘其魂为他们意图打小便培养起来的,据说命格贵重的婴孩续命,因缘巧合之下便寻到了彼此的唐县令府中小女儿,这才牵出后续之事。
天熙帝脸色也是相当难看:“爱卿所言甚是!此等妖道必不能留!朕这便下旨,着贺绍廷原地将他处死,同时着河安府立即查封朝云观,一应妖道党羽从重处罚,并将妖道杀害许伯儒一家恶行公诸于众。”
唐松年躬身应喏正欲退下,忽又被天熙帝叫住:“朕记得唐爱卿之女将满十五,不知可订下了亲事?”
唐松年心中一惊,连忙躬身回答:“尚未订下亲事,臣与拙荆只得这一女,倍加爱惜,只愿多留几年,并不欲过早为她订下亲事。”
天熙帝颔首,也想到了自己的宝贝五公主:“爱卿一番拳拳爱女之心,朕亦有体会。不过姑娘家长大了终究要嫁人,早日挑个好人家,终身有靠,做父母的也能心安。”
“陛下所言极是。”唐松年猜不着他的意思,唯有斟酌着回答。
所幸天熙帝也并没有再问些其他什么事,挥挥手便让他离开了。
莫名奇妙被陛下特意问起了女儿亲事,还是在他刚看完折子,知道那荒唐的移魂续命一说之后,唐松年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他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事关宝贝女儿,愈想便愈是放心不下,更是积攒了满腹疑问想要问问千里之外的儿女,想了想,只是一来一回,若是去信也不要耽搁多少时间,干脆便提笔书写信函,唤来随从,让他立即将信函送往河安老家,亲自递交长子唐淮周。
唐淮周接到父亲来信时,已经是在拜祭完故唐老爷子之后。他打开来信一看,见上面只有简单的两个字——速归,微微一惊。
“速归?爹爹这是催促咱们赶紧回去呢!难不成京里发生了什么事?”正进来寻他的唐筠瑶探头一望,也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