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起身,理了理衣裳,继续往玄岳宫的方向走着。
果不其然,我同珍儿再回去时,原本守在门口的两个小道童,现下已然换成了四个道士。
顺着宫墙外围,再往前靠近了些,竟听见那几个道士的话。
“奇怪了,为何今天国师大人派了我们去出宫去巡视?又叫午后再回来?”
“真正奇怪的是只留了两个小不点在门口守着。”
“也是,你说那两个小不点能做什么?大腿还没我胳膊粗。”
“……”
我同珍儿一步步缓缓从墙角处往后退,退到附近的亭子里头。
亭中起了微风,我心中一片混乱。却是珍儿两眼闪着星星,激动地开了口:“姑娘你当真料事如神啊!”
我抬头看看珍儿,只听她继续道:“果然,那国师就是使了些计策的……”
“傻丫头。”我无奈地轻叹一声。
将她也拉来坐在我一旁,道:“方才那明显是人家的计策,国师便是料定了我会返回来。你且细想想,哪里能那般巧合,什么话都恰好叫你听到?何况,国师你也是见过的,他的那般模样,像是个容得人乱嚼口舌的主吗?”
珍儿坐在一旁,蹙着眉,连连点头,“可是他为何要这般做呢?”
“是啊,他为何要这般做?”我轻声低喃道。
他这般的种种行径,意图很是明显,想要借我之口,将此事告诉给齐郡王,以表明立场。今日之事,无论怎么看都是专门为着阿汐准备的。
只是,国师为着七皇子,当真能付出如此多的东西?这般做的风险他定然心知肚明,却是当真连前途都能赌进去?还是有些旁的原因?
不过,如此想来,也是极有意思的。两个人,一个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地想要算计对方,另一个则是仿佛早已知悉对方的脾气秉性,反而为对方铺平了道路,等着对方来算计。
现下想想,此事的漏洞便更是明显了。
国师乃是赫赫有名的剑术大师,传闻其剑术登峰造极,早在山上学艺时,便已是闻名天下了。即便是传言有虚,他也定是有功夫在身的。若非他是故意的,阿汐又怎么可能近的了他的身,甚至还能亲到他?
我轻叹一声,阿汐啊,究竟谁被谁算计,还不一定呢。
大约申时,阿汐从皇后娘娘处出来了,我便同着她坐了马车,往郡王府走。
路上,我细细瞧着她的神色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模样,想想她跟青荔在亭中所说的话,心中便更是担忧了。
到了郡王府上,却是正瞧碰见齐洌出门来。他一瞧我从马车上下来,笑得开心极了,连忙迎上来,道:“远远瞧着二位姐姐,只觉似天仙下凡啊!”
“哼,你跟着我师哥,可当真是跟对了人!”阿汐从马车上下来,一边走,一边弹了齐洌一个脑崩儿。
却是齐洌佯装捂了一下额头,只冲着阿汐笑了笑,随后便对着我道:“容姑娘,公子正叫我去找您呢,快请跟我过来吧。”
我轻道一声:“好。”
跟着他一路走进长廊,却是在半路上,我伸手一把将他拉住,低声道:“我知晓齐渊在何处等我,你现在,快些去找人去盯着阿汐,虽也不必干涉她,却需得好好跟着,万不能跟丢了。”
他轻声道:“好。”却是有几分犹豫道:“容姑娘,如此问虽有些冒昧,却是……此事可否让公子知道?”
瞧着他那有些慌张失措的神色,我忍不住笑了出声,他仿佛生怕我说:不能。
“不仅可以,你还要时不时地向齐渊汇报着情况,此事甚是重要,你可要切记。”我对着齐洌郑重道。
瞧着齐冽去了,我才放心地回过身,继续往竹楼的方向继续走着。
提起裙边,一步步踏过石砖,进楼却是并未在一楼发现那人。正有些好奇,猛然便听见楼上传来一声摔东西的声音。
我出了厅门,顺着竹楼的台阶,咯吱咯吱的,一步步往上走去,却是仿佛又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便见一个三十来岁掌柜模样的人,怀里头抱着几本厚厚的账本,慌慌张张的出来了。这人我认得,姓崔,是管着江北石料来货散发的掌柜。
“崔掌柜?”我轻声道。
他一瞧见是我,便仿佛见了救星一般,连忙拱手道:“容姑娘您可算是来了,快些进去瞧瞧吧……小的就先告辞了……”
见他仿佛还余惊未消,我连忙轻声道:“好。”可却是微微有些发愣的,便是上一世,我亦不曾见过齐渊因着生意上的事生气。
进去一瞧,那厮果真正黑着脸。一瞧我来了,这才面色好了些,站起身两步到我跟前,一把将我抱住,头重重的埋在我肩窝里,深吸了一口气。
语气竟是委屈巴巴的,“他们都气我……”
……您这位大爷刚刚把一个三十来岁的人吓跑……
“怎么了?”我轻声问他道,“这般不高兴?”
“崔掌柜怎么说也算是个熟手了,可是前些日子江北来的玉石里头,竟被人掺了假货,银钱都付了他才查出来。他虽说了他自掏腰包将这笔亏空填上,却是问题仍未解决。那江北石墨帮原来开山采石的掌舵人李老大,前些日子突然没了,据说是换了一个年轻的,却是刚换了便做出这等事情。”他轻叹一声。
他一时间说了着许多话,我有些不解,“他为何要自砸招牌?”
却是齐渊又轻叹一声:“你有所不知,这江北的采石业,几乎全被他们石墨帮包了,若是想要些像样的玉石籽料的,便只能通过他们。如今他们来这一手,便是知道自己掌控着货源,明着向我敲诈的。”
我一听这话,顺着他的背抚了抚,只轻笑一声:“你可是齐渊,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那么些年,这等事情该是见的多了,是不是旁的事情搅扰了你的心思?”
他却深吸一口气,又长叹一声,道:“你怎么这般了解我……其实,这些时日,遵照父皇的意思,李搩已经几乎把孙尚架空了。想来,处置孙家,大概也就是这一两日了。”
他的语气中说不出的落寞,我忍不住又抚了抚他的后背。
“处置孙家,定然会有些旁的连坐,这两日宫中怕是会有些乱子,如此大的动作,有些文臣大约也是要闹上一闹的。所以太子和李家三公子那里,需得多留心了。”他低声道,“他们极有可能趁乱做些动作,宫里宫外头都要注意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