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若回朝为官,将来前程必不可限量,此事就不能托付给别人吗?
周王苦口婆心地劝他,宋时却只能遗憾地摇头:别人没有他这么大个金手指,不光能知道哪儿有矿,还能知道藏的是什么矿,如何选矿、如何开发利用啊。
他悄悄打开晋江后台,看着绿油油界面上的数字,越发坚定了辞官旅游——哦不,是为大郑绘制地质、矿产、旅游地图的决心。
他将来的理想可不是单单做个封建时代的大官兼民科,他是要让后世人学他的论文,写他的相关论文的人!
他跟桓凌估计已经能上各种《古代同x恋研究》《福建/汉中同x恋风俗》《古代同x恋情诗研究》《古代农业/工业发展史》《古代女子教育史》之类的社科类书籍了,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如果不能让后世学者从小就背“宋时/桓凌:现代工业奠基人”,物理/化学第一节 课就讲他们俩的生平,地理练习册上分析郑代矿产地图产生的历史人物背景,在导游资格证考试教材第一章中的旅游历史知识里占上三百字的内容,他这场穿越怎么能算得上成功?
他已淡看了今生的官途,恳切地答道:“之前桓兄带人招抚草原各部,我送他回来,途经商州时,便偶然在山间发现一处钨矿。那种白钨拉成细丝后做的钨丝灯殿下也曾试用过,就比竹炭灯更明亮耐久。殿下试想这天地间藏着多少宝物,只因与人无缘,至今仍不得造福世间……”
他们在京里只是普通文官,如今朝廷上下满座英材,可称得上“粲然之美,于斯可观”,他们俩留在京里,对朝廷和百姓的用处远比不上在外旅游勘探。
说到电灯,便刺激到了周王那颗仍然迷信着雷电是天赐权威的心。周王只怕自己有些意动,连忙将目光转向桓凌,他这位亲舅子倒不搞利诱那一套,而是动之以情:“时官儿这几年又抓民政、又兴工业、又供着西北大军用度,连身子也熬瘦了。我与殿下郎舅之亲,平生不敢为私事求殿下什么,今日却要求殿下一回——”
过去几年他们为着朝廷大事聚少离多,耽搁了多少青春。等周王登基,天下安稳了,他们小夫妻也得过过自己的日子了。
这两人倒是夫妻一心,劝得周王最终只有一声叹息:“我回宫后便劝劝父皇罢。”
父皇有意重用的人才,满朝都等着他们还京的名士,他的亲妻舅……他本也是满心期盼着他们能在京里一展长才的,如今却得替他们请辞……
辞就辞吧。
他们如今名声太高,风头太盛,若回朝又担当重任,满朝上下定然都要紧紧盯着他们二人。到时候不论他们做什么,是否成功,都必定有无数人议论……
譬如自他们登岸到回京,一路上都被各地来迎送的官员、百姓津津乐道的加宽加长版万民伞。
连带他这个同行的亲王都成了各地小报的焦点。
他们回京的速度不如报纸快,故而周王中途便看见了他低调地躲着记者的结果:他在已数不清多少篇不同府县的报道里,都深情赞扬当地的风气淳朴、官员清廉,并因为难舍追随远送的百姓,躲在车里热泪盈眶/默默垂泪/泪洒当场。
周王切身体会到了名人的烦恼,回京这一路都不敢再关窗,总得露出个笑容让撰稿人回去编。
直煎熬了一个月有余,王驾才终于还京。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不怕有人乱写了!
这回周王既不用躲在车里垂泪,也不必倚在车窗微笑,放松而自然地坐在车里,先行一步回宫谢恩。桓凌和宋时骑着马落在后头,未进京门,便先见着了在长亭候着他们还京的父母家人。
两家的棚子搭在一处,人也在一处说话,从王驾后看见他们两人的身影,便都挤作一块儿挨到路边,朝他们两人招手高呼——
从前他们两家是小辈悄悄走动,如今从内阁传出来说法,皇上已认了这门婚事,险些还要给宋时封诰,只碍着前朝没有成例才只给升了官。宋老爷庆幸着儿子没封诰命,又觉着这婚事毕竟是正经成了,连皇上都认的,他们做家长的不好再挑剔儿婿,便将桓凌堂兄一家也当作两个儿媳家的亲戚一般走动了起来。
第284章
周王入宫觐见一趟,内阁立刻明发诏旨, 命钦天监选吉日策立储君。
此时也只是诏书未定, 钦天监、礼部、翰林院等各部早已做好了立储的准备。圣旨明发下去不久, 钦天监便已呈上几个早就选定的吉日,礼部献上封太子的仪注, 内廷给周王府的赏赐流水样赐下去,只待日子一到便行大典。
天子又下旨大赦天下,又命人在京中几个寺庙外施粥舍药, 满京上下都为国本将定的大事欢喜。
周王从汉中带回来的这些官员、侍卫更是各有恩封, 还给了几天长假, 让他们得以好好儿和家人团聚一回。
宋、桓两家早商议好,就在宋家西涯边那座大宅里办了酒席, 一道庆贺他们俩归来。
这宅子当初就为了一家人住得痛快买的, 不光院子敞阔, 旁边还搭了个花园。如今将近中秋, 天色已不大热,宋家便在院里搭起凉棚、摆上桌椅, 将接风席设在那里。
花园里早洒下了驱蚊的药水, 绕墙一道活水送清风过来, 凉爽又清净。两家人从城外赶到家里, 一路奔波日晒的热气叫这风一吹都吹得干干净净, 唯余一片清爽。
他回到家了。
宋时深深吸了口混着驱虫药水的清凉空气,满心激动。
他在外头做官时不好意思让人都跟着他闻薄荷露味,每每都是自己身上涂防虫药, 不会洒得到处都是花露。如今回到家,又闻到了这股让人安心的味道,他这么刚强的一个汉子,也忍不住唏嘘感叹。
“我这些年早不怕蚊虫了,爹娘竟还惦记着我。”
他带学生下田时,见的岂止是蚊蝇,还有各种生在稻、麦、蔬菜、果树上的害虫,几年下来已经练得徒手捉虫也不眨眼了。没想到回家之后仅是在院里吃顿饭,家里人就忍着气味给他洒了这么些花露……
唉,还有客人在呢。桓大哥还带了孩子来,他们家哥儿、姐儿们也都还小,万一熏坏了怎么办?
宋大哥这才想起客人家里不跟他们家一样蒸过多年香露,一家子都惯了,便朝桓升夫妇拱手谢道:“是我们家思虑不周。亲家若是闻不惯这气味,咱们在前院再开一席……”
不必不必,这气味也挺好。
桓大哥刚想客气几句,他那一心向外的堂弟就替他答道:“从前时官儿在我家时也爱调这些药水,家兄已是闻惯的,不打紧。”
若是他嫂嫂和侄儿、侄女闻不惯,那也不必另辟一席。他方才闻得小园西门那里药味淡薄,不如在那里再撑把伞,摆上一桌,不爱闻药味的人坐在那里,也不妨碍一家人说说笑笑。
桓娘子笑道:“三弟说得是,咱们家里夏天也洒药水驱蚊的,哪里就怕这味道?亲家也不要听他的,咱们平常居家哪里有用得着罗伞的?要找又是一场麻烦。”
不麻烦,咱们家里的不好找,时官儿不是带回来好些吗?他这两个大儿带回来的报纸上都写了,汉中府百姓给时官儿送了十几把万民伞!
十几把啊!
他在广西、福建也有政绩声望,最后不过各得一把,其上也只粘了那么两层布条,有百十余名地方耆老、书生留名。
两个孩子都进门了,也该把万民伞拿出来给他们这些长辈和底下小辈们看看了。
宋老爷殷殷切切地问儿子:“你叫他们把伞收在哪里车里了?趁着你亲家哥嫂都在,拿出来给大伙儿看看。”
桓大堂兄还没选官,宋家两位兄长却是在京里任职,也都没收过万民伞,一家子都催着他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