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庄家明高兴起来,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年纪小小,想得很多,连工资买房都想到了,哪里看来的?”
“不告诉你。”她佯装方才的争执不存在,拍掉他的手,“回家了,很晚了。”
夜幕四合,他们走在回家的道路上,蚊虫如影随形,热浪的余韵烘烤着年轻的身躯。路边开满了馥郁的夜来香,香气随着晚风飘得很远。
街道两边的居民楼里飘出了浓郁的饭香,这户人家烧了鱼汤,那户人家炒了葱煎蛋,混合在一起,勾勒出夏夜的平凡模样。
芝芝仰起头,看见楼顶上升起了一轮明月。
她不知道,身边的人看似也在望月,实际上却偷偷用余光瞄着她的脸孔,而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悄悄的笑容。
夜里,芝芝躺在卧室的床上,辗转难眠。
和他说出那些憋了很久的话,让她觉得轻松很多,该做的事都做了,便可以坦然地想:我重生回来,没有办法减少父母的辛劳,不能解救死去的人,但至少对于你,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希望可以帮到你,一如你始终帮着我。
然而,释然之余,又觉得十分不安。
她的建议当然不是空穴来风。
二十六岁的时候,庄家明订婚,而就在大半年前,她也险些头脑一热和人结婚了。
那个对象是老家这边的一个阿姨介绍的,对方家也在本地,却和她一样在省城工作。同样是本科大学毕业,工作的公司也很不错,重要的是家在一处,在关家父母看来,多少都是认识的,知根知底。
不得不说,这种爹妈绕着弯子就能算是认识的熟人社会,会带给人很大的安全感。大家总是下意识地想,两家彼此都有认识的人,对方或许不敢冒险做坏事,否则容易在老家这里抬不起头来。
于是,在父母的催促和长辈的安利下,芝芝有了第二个男朋友。
两个人学历相当,工资也相差无几,她对着他,没有丝毫的自卑感,相处起来很随意。而他不算很好,但也不算太坏,来大姨妈只会说多喝热水,感冒了也会买了药送过来。
芝芝和他不咸不淡相处了一年多,父母问起来,就说“还行吧”。男朋友对她的评价稍微高一点,和父母说的是“挺好的”。
怎么个挺好法呢?不作。她不会故意折腾男朋友,非要他做什么来表达爱意,也不虚荣,礼物非要奢侈品包包不可。
她的消费能力和性格,都让他觉得能够结婚。因此自然而然的,双方家长把结婚提上了日程。
最初她是有些抵触的,恋爱归恋爱,结婚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但关家父母和她推心置腹地说了一番话,大意是:你看起来是不想回老家工作的,那么在省城,以我们家的经济条件,不可能给你买房。但你和他结婚,两家一块儿凑钱,出个首付和装修没问题,这样你也可以安定下来,不用再租房过日子了。
她当时已经不再是天真的少女,还向往着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故事,工资、房租、交通费、水电费……一切都是那么现实。何况,男朋友的家境比她家略好一些,虽然高得不多,但掰着手指头数一数身边的男性,以她的条件,找不到更好的了。
婚姻就是如此现实,社会地位、经济条件是这么的重要。
她妥协了。
两家开始商量婚事,其他都好说,最大的问题在于房产。关家的意思是,双方各自拿出一半的钱,凑个首付给他们,然后他们自己还贷款,可男友家却说自家出得起首付,不需要他们拿钱,婚后男方自己还贷,但是房子没有关知之的名字。
有见识的人不难明白,这一招就是防着女方。婚后还贷的资产是夫妻共同财产,但如若离婚,法院只会折合部分赔偿给她,房子归属男方一人所有。
房价涨得何其之快,物价也是,那点赔偿算个屁啊。
芝芝对于婚姻最后的幻想,就在赤裸裸的算计中,彻底破碎。
两家谁也不让,最后谈不拢,崩了。
经此一事,她终于意识到了婚姻的现实和残忍,如今重生回来,皮囊变得年轻,心却不可能在回归天真。
可是,这么世故,真的对吗?
他还是个少年人,应该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纯挚的内心。她一股脑儿说了这么多世故的事,会不会“污染”了他?
她睁着眼,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眠。
第53章 莫回头
同样失眠的还有庄家明。
他刚听见芝芝说什么结婚什么跨越阶层,说不出的生气,觉得她自作主张,压根不考虑他就胡思乱想,难道在她心里,他就是这样的人吗?可现在回过味来,又无法责怪她。
她字字句句,全是出自真心。如若不是把他放在心上,谁会没事替他做这样的打算?考虑得这么深远,绝非一日之功。如此一想,他便涌起许多欢喜,甜蜜的滋味瞬间冲淡了胸膛里的郁气。
是了,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和她说起过,又怎么能怪她乱想呢?只要他找机会和她说明白,自己并不在乎这些,她就懂了。
他找到了合情合理的理由,顿时就放下了最后一点不快,随之涌上来许多疑惑与心疼。
什么时候开始,芝芝变得这么懂事了呢?一年前,她看到个混混模样的人走过来,都会紧张得躲到他身后去,可现在,她敢直接冲到变态面前把他骂跑。
是不是他太没用了,才让她不再信任自己?就算是这样,她又是因为什么缘故,好端端的会去想房子结婚的事?
庄家明仔细回忆,怀疑到了金外公头上。他听说过她外公的事,是不是他那里出了什么事,让她知道了这些大人才会想的东西?
他越想越难过,掏出手机就想发消息,可输入框里的文字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反复数次,依旧没能组织出合适的语言。
芝芝不告诉他,或许就不想让他知道,贸然追问,也许反而会惹得她难过。可要是不说,他又非常想要开解她,希望她能对自己倾诉,释放一下压力。
如此纠结了大半晚,什么也没说,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天亮,他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刷牙的时候,又想起了这件事。可过了一夜,再说昨日的事,又有点难以启齿。
他纠结再三,还是选择放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