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平日里众人看江茗的眼神总是充满了——世子妃辛劳了。
江茗哪里知道他们心里有这么多戏,只看到用完早膳之后,桌上多了一碗药。江茗闻了闻,又沾了一点尝尝,这个味道好像似曾相识。
怜莺端了一盘樱桃脯走进来,放在江茗面前,说道:“夫人用了药之后便吃点甜的吧,省的苦口。”
江茗问道:“这是什么药?”
怜莺眨了眨眼睛,凑到江茗耳旁小声说道:“调理癸水的啊,还是之前的方子,主子喝过的。”
江茗瞪大眼睛:“我又没有来癸水,为什么给我喝这种药?!”
怜莺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多了!人家两个人就是今天一起早起了,并不是小姐癸水来了,所以昨夜没折腾!
早饭之后,江茗无事可做,站在院子里觉得近日大概是舒心日子过的太久,有些发胖了,连忙又做了一套广播体操。现代的东西很多她都忘了,唯有这广播体操,真不愧是伴随了自己整个少年时光,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忘也忘不掉。
做完这套操,江茗慢悠悠的和飞浮出了昭南王府,刚走没两步,就看见江劭走了过来。
“阿姐。”江劭一早就守在昭南王府门口,也不敢进去。如今见江茗出来了,鼓起勇气上前。刚开口就红了一把脸,小声说道:“阿姐,昨日是我不好。不对,前些日子是我糊涂了,险些铸成大错。”
江茗原本也并不怪他,哪里有那么容易动气的性子?怕是从头到尾她最气的就是那人说了句疯世子,便被她记在了心里。
江茗:“知错能改,总是好事。可你知道自己到底哪儿错了?”
江劭回道:“旁梓不应该和他们一起出去寻欢作乐。”
江茗看着江劭仍有些稚气的脸庞,其实江劭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十三岁,虽放在现代仍是在父母疼爱之下的年龄,可在古代,这年龄已然要担起责任了。
江家与其他贵门不同,原本就是战战兢兢的武将世家,江衡又只有这一个儿子,卫氏疼爱他,便一直将他留在华京。可他的骨血里仍是江家的骨血,那份少年意气,那份恨不得即刻长大奋战沙场的心,是从古至今所有将士都不曾改变的。
江茗冲江劭摆了摆手,让他走的近些,慢慢的说道:“阿姐知道,你总想着出去磨砺一番,想像父亲一样,那么小就在边关长大。你想担起江府的担子,想要延续这簪缨世家的荣光,对吗?”
江劭点了点头。
江茗这便继续说道:“可你知道,父亲当日有亲兄弟五人,只有父亲如今还活着。这江府的荣光,不是父亲一人挣来的,是江家列祖列宗,是你那些尚未婚娶便战死沙场的叔伯,也是千千万万浴血沙场的大胤男儿共同挣来的。”
江劭插了句话:“若不是母亲一直拦着,我早便跟着父亲去延庆道上了,也不用在这里消耗时日。”
江茗摇了摇头:“旁梓,你昨日有句话说的不对,你说女人家哪里要懂这么多?可你要知道,江府的荣光,不是江家自己的荣光,而是所有战场上的士卒,所有他们身后的家庭,他们白发送黑发人的父母,他们家中嗷嗷待哺的孩童,还有那些撑起家事的女子共同挣来的。
这荣光,这门楣,不是我一人的,不是父亲一人的,也不是你一人的。而是他们所有人的。江家在的一日,便是大胤这般男女骨血的共同象征。
母亲不愿你出去,也是怕你同那些叔伯一样。你见定然见过父亲身上的刀伤剑疤,战场刀剑无情,你可能体谅母亲这份心?你觉得母亲性子柔弱,可这些年来,父亲常年不在家中,她又是怎么将你和江宛拉扯成人的呢?”
江劭听了,只低着头不发一言。
江茗轻轻拍了下江劭的肩膀:“我若是你,定然也是想要维护江家的风姿,可你说你做的那些事儿,在他人眼里是不是笑话?是不是玷污了那一捧捧的热血?”
江茗又说:“昨日世子同你如何说的,我不知情。但我希望你是个男儿,有些骨气,辞去侍卫亲兵一职。这原本就是京中混日子的官位,周围都是些贵门子弟,他们日后难不成真的会去上阵杀敌?”
江劭猛地一抬头:“你怎么和姐夫说了一样的话?”
江茗白了他一眼,这才几日,便姐夫姐夫的叫个不停了。但想到殷楚当日在陈青歌院子里哄小武的模样,便也知道,这人最擅长收买孩子。“那他可同你说之后如何了吗?”
“说了。”江劭答道:“姐夫说,现今闽州瓮寇作乱,不如主动请命去闽州戍卫海防。”
“那你的打算呢?”
江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去。姐夫也同我说,这事儿母亲定然不愿意,但我若是铁了心,便先斩后奏,他会帮我。他还说,此事不能告诉母亲,不然母亲知道了,肯定不让他跟着阿姐回门了。”
江茗点了点头,闽州那处并非萧氏的势力范围,殷楚既然提出来,便自然也有法子护他平安。
江茗原本是提防心十分重的性子,自从老头子去世,除了身边的乔靳和飞浮,几乎是不相信任何外人。她尚未发现,自己竟然在一点一滴之中信任起了殷楚。
“那阿姐提前祝你杀敌破阵,前程似锦。”江茗笑着说道。
江劭见江茗终于露出了笑容,这才放轻松了许多,昨日姐夫可是同他好好说过,要哄得阿姐笑起来,不然定然不会帮他周旋去闽州的事儿了,也不会在他不在的时候照拂江府。
“阿姐。”江劭语气也放轻松了些:“你要替我好好谢谢姐夫。虽然之前我听了许多他不堪的事儿,对他也有些误解。但人总是要接触才知道深浅,姐夫实在是个好人,更是疼爱姐姐。”
“你莫不是吃了他的**汤?”江茗笑道。
“哪里?阿姐不知道,昨日对你口出狂言的那人,今日一早便被绑在街上,身上只穿了单薄亵衣,嘴里塞了只靴子,身上还挂了个木牌,上面写着:‘怕是小时候看春宫看多了,长的这般矮小,也敢光天化日轻薄强良家女子。此嘴恶臭,当用鞋履塞之’。”
江茗轻咳了一声:“所以呢?”
“这不正是姐夫给阿姐出气吗?”江劭一副了然的模样,冲着江茗挤眉弄眼:“姐夫待阿姐这么好,阿姐可得快些给他生个孩子。”
“这都是你猜的,他可承认了?”江茗连忙说道。
这事儿根本不是殷楚干的,而是自己昨晚交代飞浮去做的,如今却又要让殷楚背口大锅,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挽回的名声,看来再也立不住了。
江劭小声说道:“这种事儿,哪儿能承认呢,姐姐真糊涂。”
江茗打着哈哈:“是吗……”
“当然。”
当晚殷楚回府,刚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香气,问了下人:“今日厨房这么早就端了饭菜上来?世子妃可回来了?”
那下人指着屋里:“世子妃今日回来的早,还买了些东西,便要下厨。这东西都是她做的,如今人还在厨房里忙着呢。”
殷楚闻言一愣,接着快步走向厨房,就看见江茗身上套了件大褂,站在火前指挥:“怜莺你怎么烧火烧的这么慢?飞浮你来,哦,不行,飞浮刀工好一点,忙着呢。”
怜莺蹲在灶前,抬起头,一脸委屈的看着江茗:“小姐,我没生过这么大的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