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劭只呼江茗一点意思都没有,嘲笑她这华京大大小小的店铺摊子,各卖了什么,定什么价,江茗是不是现今全都知道了?
江茗没答,倒是飞浮偷偷看了江劭一眼,觉得这位弟弟小爷还是很有眼光的。
江劭同江茗一路没话找话,江茗知道他原本就是个极为骄傲的少年,如今拉下面子低头认错实属不易,便偶尔回他两句。
之前几次,江茗觉得江劭是这江府里唯一一个还有点脑子的人。江宛姑且不说,卫氏和江衡,那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脑袋里都是柔肠,和稀泥的本事一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终极代言人。另一个脑袋里则都是筋肉,一生气,感觉脑袋里的青筋都要从脸上冒出来了,实力展示什么叫做大嗓门吼破天。
两人走着走着,过了陆府,江劭如常介绍一番,突然转口问江茗:“阿姐,你觉得陆湛之这人怎么样?”
江茗扫了一眼江劭:“有你这么问未出阁女子的吗?”
江劭一愣,想了想也是,但还是有心为自己辩解:“女子闺中密友不就经常聊这些?宛姐姐和齐思琦都说过好几次了。”
“你是女子吗?”江茗反问道。
江劭撅了下嘴,觉得自己这位姐姐,虽平日里看起来不怎么靠谱,怎得管起人来比母亲还要严厉?但他有心打探,便继续问道:“那咱么不说陆湛之,就说阿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有钱的。”江茗干脆利落的答道。
江劭听了一时没反引过来,什么叫做有钱的?商贾?之前关于江茗的小气,他也是略有耳闻,平日上街基本不买什么东西回来,结果自己竟然有张一千两的银票。这俨然就是掉进钱眼里了。
掉钱眼里其实不是要紧事,江劭同那些酸溜溜的读书人不一样,那些是真因为没银子,还非得装出自己不屑的样子。尤其是经过这次府里的事儿,江劭是真心觉得银子很重要。可也不能因为有钱就喜欢啊,那日后可是要吃大亏的。
江劭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一下江茗的世界观,于是开口说道:“那万一长的很肥很丑呢?”
江茗怀疑今天江劭的脑袋被驴踢了,她说道:“当然也有长的好的,我干嘛非要喜欢丑的?”
话说到这儿,江茗就觉得江邵今日有些不对。虽然自从那次她假意自我剖白了一番之后,江邵对自己的态度确实有明显的转变,但总体而言还是停留在自我表现上。可今日则不同,他话里话外总是往别的地方扯,从他说“找人成亲生孩子”的时候就开始了。
其实江茗知道,江邵这孩子不错,原书里虽然出场率不高,但次次都是护短的。就算是原主当日被人说的那般不堪,江邵依旧在不声不响的维护她。
你说他是为了维护江府的声誉,倒也没错。
江邵因听到原主叔婶来华京,是江宛一手安排的,甚至和江宛撕破了脸。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国舅萧罗突然将江邵调去了自己手下,成日带着他出去玩乐。
那萧罗萧国舅是何许人?京中大小作乐事物,他无一不通、无一不精。江邵虽然是世家公子,但之前的大部分时间都与同龄人一起,也是互相约束互相制衡,绝不会去些腌臜地方。
同这萧罗待到半年之后,原本那出场时意气风发的少年,竟被带的吃喝嫖赌样样俱精,全无了当日风采。
江衡从延庆道回来,见独子竟然成了这样,和卫氏大闹了一番,说她在家中不知所谓,儿子如今这副模样,她竟然不管不问。
卫氏如何没问?可江邵早已经得了萧罗指点,在卫氏眼前时半点蛛丝马迹未露。加上平日里他就会哄卫氏,三言两语就消了卫氏的疑虑,甚至还心疼起了谎称新差繁忙的江劭。
江衡为约束江邵,将他带到了延庆道军中。终于到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延庆道,可这少年却再也拿不动刀枪。后在一次与北胡的交战当中,江劭被那北胡皇子莫赫离一枪挑了下来。尸身挂在阵前,向江衡叫阵。
江衡征战一生,何曾受过如此重创。何况江邵再不堪,那也是他的独子啊。
江衡亲率一队人马,想要夺回江邵尸身,大营却被莫赫离转手攻了个措手不及。大胤同北胡之间的较量,便是在这一次,彻彻底底的失了平衡。又因大胤原本就不重视武官,武官毫无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孤勇,文臣只在朝上为些小事整个你死我活,自此之后,国土接连失守。
殷楚这才受命去守雍阳关。
雍阳关乃是北胡想要入大胤的必经之处,虽说是城,但却更像是个大型的军事基地。自从十多年前那次北胡打到了华京城下,靖文帝就一直在次修筑工事,用以抵御外敌。如今的雍阳关,说是铁桶一般也不为过。
可就是这样的一座城,却只不过是这战争海洋历史洪流中的一座孤岛罢了。
谁都没想到,平日里的无赖世子竟然难得表情认真的,将这圣旨接了下来。
他出城那日,苍衣骏马,峻岭为眉江河为目,褪去一身疯癫,回首冲着昭南王府拜了三拜。
自此,便再也没有回来。
殷楚死守雍阳关三个月,待到萧罗带着援军姗姗来迟。兵卒一开城门,看到那城内人间地狱的模样,俱都呕了出来。
雍阳关已经是一座死城了,里面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宛如人间地狱。谁也不知道这三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是如何一次又一次的顶住北胡的攻势?如何城内没有暴/乱?
然而这些都不再重要了。人死皆空,但由后世粉墨或唾骂罢了。
萧罗找到殷楚的时候,他的尸身依旧屹立在城头,看着前方。他手中按着一柄碎了刃的剑。那剑撑着他,就这般孤绝的站在城墙上,看着原属于大胤的山川河流,看着云卷云舒,也不知道如此已经过了多久。
萧罗手下的士兵都不敢动他,因为殷楚就那么睁着眼睛,嘴角还刮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嘲弄天意,也可能是在嘲笑自己,也好似还是京中的那个浪荡世子。
可谁又知道呢?他原本就难猜。
萧罗点了火把,将殷楚的尸身就地烧了,恨声说道:“当年他逃的过那把火,如今这把,便再也逃不掉了。”
江茗看书的时候就看到了这里。此刻无论是江邵、萧罗还是江宛,这一件件一幢幢,书中看似巧合,可仔细想来,总让她觉得背后有双手在无形的操控。
江茗原以为这必然是女主江宛的所为,可谁知道自己和江宛打了这两次交道之后,又觉得不像。除非江宛突然也被穿了,不然就凭她现在的智商,哪能想出这种一环套一环的计策?
江邵见江茗走神,便又问她:“阿姐,说呀,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江邵今日对于这个问题如此热情,纯粹是因为他想到,那日皇后娘娘招了江宛进宫,而且江宛与太子自小相熟,日后定然是要在一起的。可江茗来年也要及笄,也是要找个人家的时候了。
未免江茗因为江宛嫁得好而心生不平,江邵觉得自己身为亲弟,应当负起为江茗铺展前程的责任。
于是,他这才一遍一遍的问,就想知道江茗究竟喜欢什么样的,自己好从世家子弟的帮她筛选一下。
平日里常去青楼酒坊的,不行;听说和丫鬟已经有一腿了的,不行;文采斐然但是家境不好的,不行;有钱但是没怎么好好读过书的,也不行。
他甚至想到,自己姐姐长的这么好看,若是嫁了个丑的,以后给自己生外甥的时候,不小心随了爹,那怎么办?所以丑的,也不行!花钱如流水的,不行;太过抠门节俭的,也不行。最好还是对武将世家高看一眼的。
于是,在这么多条件之下,江邵率先想到的合适人选是陆湛之,所以他才先问了那么一嘴。
江茗抬头看他:“不是说了吗?有钱的,长的好看的,功夫好的,有意思的。”
江邵听了,又问:“要学富五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