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儿,倾城小娘子到了,正寻你呢。”白芍从外堂走进来。
白沂柠捶了捶酸软的腰肢,“我一会儿便去找她,先理完这些。”她抖了抖手中一沓名册。
“老祖宗也说让你别忙活了,这些礼单过了今日再理也无事。”白芍走过去捏了捏白沂柠的肩颈,笑道,“姐儿已经做得十分不错了。”
“别提了,今日我比上战场还累。”白沂柠小脸一耷,摆了摆手。
白沂柠整了整藕荷色的旋裙,轻吁一口气,确认并无不妥才往外走。
刚踏入女眷所处的偏厅,李倾城便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调侃道,“瞧着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怎的动作慢得跟老牛拉破车似的。”
“你才老牛拉破车呢。”白沂柠轻推了她一下,笑骂道。
李倾城嬉皮笑脸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啧啧称赞,“果然是侯府的贵姐儿,不施粉黛也将那些妖魔鬼怪比了下去。”
“你说话注意些,被人听到可不好。”白沂柠水灵灵的眼睛瞪了她一眼,“总是如此口无遮拦,先生教的全忘了。”
“吴先生此时不在,听不到我说什么也不会责罚我,倒是多了个白先生,一板一眼甚是唠叨。”李倾城摇头晃脑地揶揄。
“嫌我唠叨,那我可走了。”白沂柠说完便抬了脚。
“别别别,我说笑呢。我同京城这些娇小姐们可聊不到一处去,你若走了,我可真是无依无靠了。”李倾城忙讨好地挽住她。
二人坐在偏厅抄手游廊的美人靠上,前面院中摆了几张檀木雕花方桌,东一簇,西一堆的围着年岁不一的女眷,绫罗织锦,盘簪彩髻,极尽装扮。
“不知我父亲怎么想的,非要将她带出来,带出来又不照看,瞧瞧旁边那些贵妇人的眼色,都快嫌弃到土里了。”李倾城看着远处端坐在官帽椅上的某个人,蹙着眉说道。
白沂柠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厅里某一处似被周遭隔开了,只孤零零地坐着一个人,她只看得到她的背影,削瘦柔美,素衣雅衫。
“那不是你小娘吗?”白沂柠问了一句。
别看李倾城一脸嫌弃,语气中却颇有维护之意,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要不,你去陪陪她,也好让她自在些。”白沂柠提了个建议。
“不去。”李倾城收回目光,趴在美人靠的栏杆上,手指来回抚着。
她们二人的关系算是李倾城的家事,白沂柠也不好多问,只是她一直觉着那妇人眼熟,今日定要找机会瞧瞧她的正脸。
“诶?你这人怎么走路不长眼睛。”
院中忽然拔高的声音瞬间让周遭安静了下来,众人一同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粉装女子弯下腰恼怒地抖落着身上的水渍,前面撞了她的那个一脸惊慌,拿着帕子蹲下身给她去擦。
“别碰我,真是晦气。”粉装女子不领情推开她,俏目圆睁,满脸不耐。
“这是谁啊?好生嚣张。”李倾城低声问道。
“南平侯府的嫡女,柳金玉。”
“那惹恼她的那位呢,如此谦卑,瞧着不像是世家做派。”
白沂柠摇了摇头,她也不知。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小门小户,如此不懂规矩。”柳金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厌恶道,“我这是新上的蜀锦,看你的穿着怕是也赔不起。”
那小娘子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咬了咬唇,手里还捏着湿了一半的帕子,拘谨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这侯府也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世家,怎的请来的宾客中会有如此货色。”柳金玉双手环胸,抬着下巴继续道。
围观众人窃窃私语起来,皆是在看好戏。
“这位不是去岁新晋状元唐大人家的吗?”有人小声说了一句。
“原是平民草根出身,难怪如此上不得台面。”柳金玉嗤笑了一声,嘴下丝毫不留情。
同她交好站在身后的那几位,掩帕轻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白沂柠本不想插手,以为吵嚷几句便过去了,但这柳金玉颇有不依不饶之势,那些与她有往来的都是一脸的讥讽,看不惯她的也碍于他们家的地位不敢冒头,还有的秉持着中立不理闲事的态度喝茶摇扇,这么多人竟没有劝一句的。
此处是白府,白沂柠觉着自己应当尽些地主之谊。她穿过抄手游廊,走到柳金玉面前温婉笑道,“柳小娘子的衣衫脏了,随我去换一身罢。”
柳金玉斜睨了她一眼,“你是何人?”
“她是白老夫人的孙女,白沂柠。”后面那个凑近她耳朵低语道。
柳金玉听完收了收身上的气势,毕竟忠义侯府的脸还是要给的。
“小娘子的衣裙也脏了,也一同换了吧。”白沂柠扭头看着旁边那个一直不敢抬头的女子,温和道。
她裙上确实也湿了一大块,比柳金玉的还要明显些。
柳金玉见白沂柠对泼了她水的人如此和颜悦色,瞬间变了脸,“她去我就不去。”
白沂柠也不生气,劝道,“柳小娘子又是何必呢,你不换遭罪的是你自己,和她无甚关系。这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何区别?”
“你讽刺我!”柳金玉指着她鼻子,柳眉倒竖。
天地良心,白沂柠发誓她方才绝无此意。
可能是她旁观时对柳金玉的盛气凌人带上了点情绪,说出来的话直白了些,看着柳金玉生气的样子,怕是认定了她嘲讽。
“京中谁人不知你是白沉柯上不得台面的童养媳,方才好好对你说话是给你脸了。”柳金玉冷笑一声,“草鸡就是草鸡,都喜欢扎堆取暖,在凤凰窝里呆上一辈子也成不了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