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笑着重新招呼人,不一会大堂内又恢复了从前的气氛,便在她松了一口气时,却见方才还以为要玩上许久的男女一前一后下了来。
男子长袍如雪,黑发如瀑,双手背负一步步踏了下来。宽大的白袍下,整个人便如出鞘的利剑,让人不敢多看。
而其后,亦步亦趋地跟了一名低阶女修,她亦换了一身衣裳。
通身净白如雪,无数暗纹交织,行走时,裙摆翩跹,重重灯影下,仿佛有萤蝶振翅,流光婉转。衬得整个人都有了出尘的韵味,偏眉间还残存着一抹媚意,清极,艳极。
“天羽流光衣!”
百灵太姑祖失态地唤了一声,如果说之前还是“这死丫头是走了什么好狗运”,现在却是嫉妒得眼睛红出了血。
她活了几百岁,连天羽流光衣的边都没碰着,这一件就要上百块上阶元石,这死丫头——想也知道哪儿来的!
“太姑祖,你掐疼我了。”
百灵带出了哭腔。
这时老鸨已经殷勤地迎了上去:
“真君要走?”
“你且看看,需费多少。”崔望道。
老鸨是位玉成境修士,魂识往楼上一转,便有了计较:“这位真人方才叫了一壶酒,两碟子红沁果,楼上……”
“一共两百八十九枚下阶元石,五十粒元珠。”
崔望丢去三枚中阶元石:
“不必找了。”
郑菀窒了窒,她而今抠抠搜搜好多天统共才两枚下阶元石,这崔望随手打赏出去,便要数十枚下阶元石……
她朝着老鸨手一伸:
“要找的。”
老鸨的眯眯眼倏地睁圆了:“真人的意思是……”
郑菀颔首:
“找给我。”
她下巴朝已经快走到门口的崔望抬了抬,眯起眼:“懂了吗?”
懂了。
老鸨咳了一声,当真从袖中抠出十块下阶元石,在往外放元珠时,却见面前顶漂亮的女修摆摆手:
“剩下的赏你了。”
……好生大方。
待女修走了,老鸨忍不住提着龟公的耳朵问:“方才那女修可是紫岫道君门下?”
“听,听闻是的。”
那边郑菀怀揣着十二枚下阶元石的“巨款”,走出门时,哪里还见崔望身影,不过她也不失望,看夜色已深,便往回转。
推开门,阿耶阿娘便坐在庭院的树下等她。
阿耶正拧着眉对空复棋,阿娘则靠在藤椅上慢慢摇,手边是一盏茶,院中的蓝莹花悄悄地开了,花香洒满了整个院子。
郑菀一下扑到了阿娘怀里:
“阿娘!阿娘!我今儿挣到钱了!”
她丝毫不提这钱怎么挣来的,只像小时候一般,将十二枚光润莹白的元石在圆桌上一字排开,“好不好看?”
“好看。”
王氏捏了一块元石细细看,此地风貌与凡人界完全不同,这等会发光的石头确实见所未见。她看了会又推回去,郑菀才收起来,交给她十粒元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元珠凡人还能拿得,若是元石,拿了反而不好。
“阿娘,您别不舍得,一枚这个光石头,可以换一千粒珠子,一粒珠子可以换十块金条,您女儿如今可富着呢!”
郑斋这才回了神,将棋子一推:
“好,明日便去给你阿娘买首饰、衣裳,阿耶也得买个烟斗,昨日在集市上见有富家翁抽那烟斗,极是有趣。”
郑菀满足地笑了。
灯影阑珊里,她想,人间之事,美满处缺憾常有,便似这头顶的月亮,看起来再圆满,那玉盘子里,也总藏了灰影黯淡。
能护着阿耶阿娘,让他们喜乐一世,安然而去,也是极好。
有微微的风吹过,郑菀只觉得仿佛有一声清脆的“啵”传来,心间的尘埃仿佛被一根柔软的刷子刷过。
王氏与郑斋只觉得女儿似乎打了个盹儿,冲他们一人抱了一下,便匆匆忙忙地进了之前给她留的房间。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
“怎么神神叨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