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他没听进去,眼下却要看着女儿花费百倍千倍的功夫去讨好人,他恨不得每天都想活回去给自己一巴掌!
不一会儿,郑菀抽抽噎噎地睡着了,郑斋在她床榻边直直坐了半宿,待东方既白,才一整袍服走了。
郑菀睡了格外香甜的一觉。
什么梦都没做,醒来时,天还未亮,屋内只点了一盏琉璃灯,烛火被烟笼纱灯罩罩着,发出幽幽的光。
镙黛撑着脑袋在她身旁,头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你可算醒了。”
无脸怪的声音又哑又无聊。
“怎么了?”郑菀听她语气不对。
“你整整睡了两日。”
“哦。”
郑菀不甚在意,摸了摸颈间的琉璃珠,“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啊……”无脸怪一愣,半天才道,“活太久,忘了。”
“你叫我烬婆婆便是。”
“烬婆婆,这情蛊当真下了么?”郑菀好奇地问,“我看崔望无甚异常。”
烬婆婆嗤的笑了:“你以为这情蛊便跟你凡间生娃娃一样,今日播种,明日就生了?”
郑菀不服气:“怀胎要十月。”
“哦?要十月?不是一日便生了么?”
郑菀:“……婆婆。”
“情蛊是一对儿雌雄蛊,受宿主影响。你那情郎修为高境界高,你不过是肉体凡胎,雄蛊自然势大,你影响不了他。可他也影响不了你。至多就是心智不稳时,会放大某种情绪,比如恐惧,脆弱,或者……欢喜,嫉妒,厌恶。”烬婆婆看郑菀一脸“折本”了的样儿,乐道,“但有个好处,你死,他也死。你俩现在同命,万一某一日图穷匕见,他也得顾忌着你的小命。”
“可——”
“还有个好处,”烬婆婆嘎嘎嘎笑,“有雌蛊者,修为越进益,便会越貌美,雌雄双修……嗬嗬嗬嗬嗬嗬……”
郑菀红了脸,莫欺她是个凡人,她也、也是知道双修之意的!
不过,貌美,她总是欢喜的。
“所以婆婆的意思是,要崔望对我动心,还需我自己来?”
“自然,天底下,可没有白来的午餐。”烬婆婆卖了个关子,“照我看来,你那情郎冷心冷肺,万物不萦于心,对你,还是有些特别的。”
“有种人,生来便是无情道种,你那情郎,身具无垢琉璃体,又有纯元雷罡剑心,本就是修道的好苗子,你能得这一点儿特殊,便了不得了。”
郑菀思及梦中所见,发现烬婆婆说得分毫不差。
“婆婆我要闭关了,这几日你那情郎天天来为你输元力,婆婆我偷偷截了一点儿,正好补补气,没事别叫我,听不见。”
郑菀的疑惑还没问完,耳边便再没声响了。
“小娘子,小娘子——”
她怔愣着抬头,却见熟悉的团绣帐幔里伸进来镙黛的大脸,此时正露出一脸欣喜和娇羞,“小娘子,国师大人来看你来了!”
门边倚着一道修竹青松般的影子,他换了一身湛蓝的宽袍,袍边暗纹隐隐,有微光浮动,风过,袍摆飘飞,好似将整片青天都揽在了身上。
长发以冠玉竖起,鬓若刀裁,眉若削骨,唯独一双眼,漆漆若渊之深谷,冷峻深邃,看人时,只觉连指尖都生了寒意。
可这寒意随着他由静而动,渐渐化了。
“醒了。”
崔望只作平常。
郑菀倏地弯起了眼睛,如同一弯甜蜜蜜的月牙儿,“嗯,醒啦。”
“你这伤还需半月方好,这半月里,我会日日过来,助你化开药力。”崔望挪开视线,落到了她房中的博古架上,好似那里有一物引起了他极大的注意。
“多谢崔先生。”
郑菀点头,“劳烦崔先生稍待,镙黛,扶我去盥洗。”
“不必。”
崔望屈指一弹,郑菀只觉得一阵清风卷过她,俏皮地在她身上一滚,久睡的尘气,便随着风跑了。
……莫非这便是仙人人手都会的涤尘诀?
郑菀眼睛晶晶亮。
“先生此法甚是方便。”她又抚抚肚子,“可有光吃不胖的术法?”
“有。”
“梦术。”崔望难得有了一丝笑意,调侃道,“我二师兄便甚是欢喜此法。”
郑菀暗地里撇了撇嘴,知晓他在嘲笑她痴心妄想。
他那二师兄,痴肥如猪,平生最好嚷着要瘦,却从来戒不了口腹之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