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奇了。
“太子哥哥,好歹给妹妹我留点面子。”容沁瞪了他一眼,转向郑菀的方向,笑嘻嘻地道,“我不跳,自然有人会跳,菀娘,你说是不是?”
“是。”
郑菀颔首。
“不若……菀娘你替我跳?”
在场众人齐刷刷的视线,又落到了郑菀所在的角落。
郑氏小娘子名满上京,一因貌美,二为家世,至于旁的才华,从闺阁流传出来的诗稿可见,诗才上佳。
女学中御、射、书、礼,也都颇受先生赞誉,至于旁的,却未听说了。
倒是有相熟的传出,郑菀曾有言:舞艺之流,不过伶人讨巧媚上之技,实难登大雅之堂。
此时容沁当众提出,不过是为着让这心比天高的郑氏菀娘做一做从前瞧不上眼的营生,折辱她一番罢了。
至于旁人,既不帮腔,也不认为郑菀当真会去学一样“难登大雅”的技艺。
“阿沁,莫要胡闹。”
太子将手中瓷盏一掷,“换一样。”
容沁牛脾气上来,僵着脑袋非是不肯:“菀娘,你不跳,可是瞧不起舞艺?容妃娘娘乃当世舞艺大家,十年前一曲绿腰舞艳惊四座,得封赏从此常伴圣主左右,莫非你要说,荣妃娘娘亦难登大雅之堂?”
石舫内顿时鸦雀无声,人人屏息凝神着看郑菀如何接招。
反倒是柳二娘子轻轻叹了口气:
“县主何必,谁都知晓,菀娘不会跳舞,你……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若菀娘实在不愿,不若我来代她一舞?”
郑菀笑了声,这柳二娘子果然与书中所述一般无二。
明面上是为她解围,实际上却落实了她“厌舞”之名,既彰显出她未来太子妃的泱泱气度,又能在太子面前舞一曲,以讨个巧。
她柳二娘子,在闺中可是以擅舞出名。
郑菀觉着,相比较这绵里藏针的柳二娘子,容沁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她反倒更欢喜一些。
“你、你们欺人太甚!”
容怡亭主不知何时自水榭回来,上了石舫二楼,气急败坏地冲来,“才几日,那些姐姐妹妹亲亲密密的话,全成了耳旁风?好,这且不提,你们便由着县主这般糟践人,我皇家、皇家何时成了这、这等——”
她越急,越说不出话来。
从前那些与郑菀相交甚密的小娘子们个个面色涨红,窘迫不堪。
“容怡——”郑菀站起,从容走至她身旁,按她坐下,“莫要为我伤了和气。”
容怡抬起头:“可——”
“无妨。”
郑菀拍了拍她肩膀。
容怡不知怎的,心突然跟着安定了下来。
“我跳。”
郑菀从容向前,福身款款一礼。
众人但见小娘子着翠碧云锦衣,尺素纤腰、曼曼亭亭,乌发如瀑、肤光胜雪,端的是仪态风流、天质自然。
这才是世家大族养得出的气度。
可惜。
可惜了啊。
“这可怎生是好?方才我等争执时,舞姬和乐师偷偷跑了。”
蒋三娘子惊呼道。
“一惊一乍作甚?”容沁皱着眉,“我看他们个个抖得跟只小鸡仔似的,就让他们先退了。”
“那菀娘跳舞……便无伴舞、乐师了。”
郑菀摇头:
“何苦为难他们,不过都是些可怜人罢了,这位郎君,”她转过身,看向角落正自斟自饮的崔望,“可愿与我伴奏?”
便她眸光若春雨迟迟,殷切凄怜,奈何郎心似铁,崔望摇头,以沉默推拒。
郑菀头一回在郎君面前踢了铁板,心里快呕出一滩血,面上还得保持得体从容的微笑:“郎君既是不愿,便罢了。”
“我以清音跳之。”她福身在一礼,再站直时,面色已经变了,“舞名,《破阵》。”
“《破阵》?”
容怡挑眉,抚掌笑道,“菀娘胆子大,竟敢挑这男儿舞!”
《破阵》是男儿舞,与金戈铁马、十面埋伏相连,女子大都是绿腰、红袖、霓裳,唯独这破阵舞,几乎无人敢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