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扑着厚厚的毯子,他整个人都缩在裘衣里,厚厚的皮毛将他包裹住,穿的这么多了,他似乎依然怕冷,手里还抱着一个手炉。
男人面色苍白,唇色更是有些灰败,像是刚从冰天雪地里被捞出来一样。
原本她是怒气冲冲的,准备上去跟他好好理论的,但是一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呆了呆。
“我们先回去,尹大人,我希望你能给我个交代。”他看都没看林宝姝一眼,冷声说了一句,马车就动了起来。
只有一队侍卫护送他的马车离开,另外一队由影一率领着,依然把尹燃的车队围得结结实实,明显是不会轻易放过他。
林宝姝坐在车里,两个人谁都没开口,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陆景宴,男人这个半死不活的状态,明显不是装的,让她心里疑惑重重。
陆景宴对她的情感并没有多深,难道因为得知她死了,所以就把自己折腾这样了?
这明显不可能,估计是宴宴出来的时候,大闹了一场,才让他变得这么虚弱不堪吧。
“宴宴怎么样了?”她忍不住问了一句,见他这副病入膏肓的模样,终究还是有点担心的。
对面的男人冷笑一声,张嘴似乎就想说出一串恶毒的话来,可惜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喉头一甜,先是喷出一口血来。
温热的血洒在了桌上,有几滴还溅到了她的手背上,触目惊心。
她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的情况这么糟糕,立刻倒了杯水给他。
“停车,有大夫随行吗?”她大喊了一声。
马车应声停下,很快就进来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穿着跟影一一样的服装,应该也是影卫,只不过看着他那么熟练的把脉架势,应该是学医的。
“主子,您眯一会儿吧,之前那药不能吃了,虽然能让您的身体撑着,但是也损害底子。”这个影卫说完后,又拿出一粒丸药来喂他服下,便悄悄地退出去了,自始至终未曾看她一眼。
陆景宴就当真躺了下来,直接闭上眼睛休息了,根本都不搭理她。
不过瞧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架势,估计想搭理她,都挺困难的,毕竟他刚刚那口血吐出来之后,整个人的状态越发糟糕了,完全弱柳扶风的状态,感觉冲着他稍微吹一口气,他都能直接倒地不起了。
林宝姝还是被带回了王府,这次她依然被留在了陆景宴的后院里,青荷和青叶都没有来伺候她,反而是派了别的丫鬟过来,一个个都是闷葫芦,不怎么说话。
就连王妃都没来看过她,估计是被陆景宴给挡在了外面,不许旁人探视,就导致林宝姝整个人都被关在屋子里,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晾了她几日之后,忽然一群人上门来了,有裁缝来给她量衣裳,有匠人送上首饰花样让她挑,甚至房间内外开始有人热闹的装饰起来。
林宝姝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不过她也不敢肯定,无论问谁,都没人搭理她。
哪怕是之前送花样给她挑选的老妪,明明之前特别热情,还把各种流行的款式说得天花乱坠,然而一旦她问起为什么要她挑,或者府上发生了什么时,那老妪立刻就把笑脸收了,变成了个闷葫芦。
林宝姝被她弄得也心情不好了,索性不再发问,原本还想消极抵抗,但是那个老妪说了,如果她不配合,到时候衣裳不合身,首饰花样老气难看,她也是要穿戴的,反正丑的是她自己。
顿时林宝姝就没有话了,倒是配合起来,毕竟不能丑。
实际上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等衣裳做好了捧到她面前试穿的时候,看着那艳丽的红色,她长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大红的喜服,红盖头上还绣着鸳鸯戏水。
她不由得讽刺一笑:“怎么,你们世子爷准备娶我了?他不是说要把我放在后院里当摆设的呢?竟然还真的愿意让我做世子妃。”
当然她这话说出来,也没人敢接就是了。
又是小半月过去了,在某个天还没亮的打好日子,她终于再次穿上了红色的喜服,并且也见到了多日不见的王妃,卓雅站在她面前,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来吧,我帮你梳头。”
林宝姝坐在铜镜前,卓雅手里拿着桃木梳,一点点将她的长发梳开,动作极其温柔。
“我之前嫁人的时候,就没有长辈帮忙梳头,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哪怕当时王爷请了个北地德高望重的妇人,我也拒绝了。婚前梳头原本就是让家里亲近的长辈,跟新嫁娘说说心里话的时候,如果达不到,又何苦请个陌生人冲门面,反而要我去讨好她。”
卓雅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发顶,林宝姝微微闭上眼睛,只觉得无比温柔,说起来,连她的亲娘都很少帮她梳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她梳头穿衣裳,还是在放大火烧死自己之前的一天。
那一天林妍让林宝姝感受到真正母女相处的感觉,也只有那一天,娘亲才是无比和善可亲的,根本不会跟她说任何国仇家恨,也不会对她要求严苛。
林宝姝穿戴完毕,她坐进了花轿里,从北齐王府被抬出去,绕着整个繁华的街道走了两遍,花轿后面跟着长长的陪嫁,足以是十里红妆,当然北齐人又多了一条茶前饭后的谈资,好似看到了多年前王妃嫁进王府时候的盛况。
“果然,望京的贵女都是精养出来的,瞧瞧这么多的嫁妆。”
“那是当然了,毕竟嫁过来的两位,一位是王妃,这位是世子妃,北齐身份最尊贵的两个女人了,嫁妆还能差了?不争馒头争口气,怎么也要比北齐嫁女风光吧,不然望京那些老爷们也是面上无光啊。”
街头围观的百姓数不胜数,语气兴奋的探讨着,看向花轿和十里红妆的目光热切,并且还生出了几分自豪感。
毕竟王妃和世子妃都是望京高官的贵女,这是北齐欣欣向荣的一种代表。
林宝姝坐在轿子上,被摇摇晃晃地带着走了一路,倚在后面都快睡着了,不过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吵吵闹闹的声音,弄得人一片心烦,也根本无法入睡。
好不容易绕完一圈了,又是一片繁琐的拜堂,陆景宴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与她拿着一条红绸,主位上坐着王爷和王妃,三拜之后就送入洞房了。
直到挑了红盖头,林宝姝都是处于一片发懵的状态,她坐在喜床上,一抬头就对上了陆景宴那张脸,结果这厮板着一张脸,看起来比她还不高兴。
林宝姝轻嗤了一声,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喜娘原本正欢欢喜喜的说着贺词,结果一下子看到这个眼神,再加上世子爷和世子妃之间非常不对劲的暗流汹涌,顿时她嘴里说了千百遍的贺词就有些卡壳了,整个人都显得很紧张,最后她匆匆说了结束语,领了赏钱就退出去了,生怕再晚走几步,就要倒大霉一样。
陆景宴身体这样,也没人敢灌他酒,因此只略略喝了几杯,就回来了,四周的下人都被撵了出去。
林宝姝坐在桌前默默吃东西,也不搭理他,陆景宴则坐在床上。
等到天色彻底黑透了,原本百无聊赖的男人,忽然眼神一变,看到一身喜服的林宝姝,整个人都洋溢着兴高采烈的状态,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
“娘子。”宴宴无比兴奋的喊着,并且一把就搂住了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极其眷恋的状态。
林宝姝的头有些疼,她现在倒是宁愿跟冷战中的陆景宴相处了,至少两人之间不用说话,可是这宴宴不同。
果然他坐下来之后,话匣子立刻就打开了,而且根本关不住的状态:“姝宝,你终于是我的娘子啦。我们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并且还有各种羞羞的事情,画册上画的可明白了。我偷偷找到过……”
“还有,姝宝,你一定要喜欢我,不能喜欢怂蛋。要不是我威胁怂蛋,他原本是想让你和公鸡拜堂的,还说自己双腿残废,不能出去露面,但是在我的威胁下,他还是答应跟你拜堂成亲了,没有让你丢脸。”